雨落余暉。
當大地的腥土味,從鼻子鉆進體內。
那個趴在樹蔭下的少年,上眼皮微微動了下。
兩只麻雀落在他肩頭的位置,幾步跳躍,來到了脖頸出,啄向他有些凌亂的頭發。
清脆短促的鳴叫后,兩只麻雀揚起脖子,將從他發見啄出的小蟲吞掉,它們的動作驚人同步,從某種角度看上去,或許會被認為是一只鳥。
突然它們受驚似的一躍飛走,而地上的少年猛然醒來。
沉重的喘著粗氣,他驚魂未定的環視著四周。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水田,身下是松軟的泥土,頭頂那棵樹脖子有些歪,正因如此,也正好替他遮擋住了陽光。
少年思緒未定,仍舊思考自己身在何方時,身后傳來了‘吱’的一聲。
兩米多高的院墻,墻的上方用嵌著碎玻璃渣子,水泥色的墻壁被雨水打濕,變成了深邃的灰色。
那扇有些落漆的鐵門,緩緩打開。
一個中年婦女從門里走了出來,她一眼就瞅見了坐在自家門前的少年,當即嚇了一跳。
“孩子,你···這是怎么了?”
婦女見少年一直盯著自己看,而且那眼神也有些奇怪。
按理說大清早發現個陌生人在自己家門口,換誰都會心存懷疑,不是立馬關門,就是馬上報警。
可那少年看上去實在可憐,一身泥土不說,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有些地方更是看得到明顯的擦傷。
“我···我不知道。”
眼淚順著眼眶落了下來,少年也不知為何,他不覺得自己應該有任何情緒波動,可當他見到中年婦女的第一眼開始,心底就生出了一種親切感,仿佛那來自血脈的溫暖,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了安心。
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仿佛無數幅畫面,但他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這·····來,進來吧!給你洗洗。”
中年婦女彎下腰,伸出手捋了下少年額頭的亂發,有些心疼的皺了皺眉,攙著少年進了屋子。
起身的一瞬間,少年的腦海一片澄明。
“咚咚咚。”
耳邊傳來了各種聲音,先是心臟的跳動聲,接著是呼吸聲,然后是輕微的風聲,以及樹葉的晃動聲,水滴從秧苗的葉子上的劃落聲。
他仿佛能感知周圍的一切。
他沒有轉身,卻仿佛知道身后的水田里,一直田鼠從洞中探頭,而洞口胖的綠色秧苗下,一只青色的蛇正耐心的等待著,可蛇不知道的時,他不遠處的淤泥下,那只跟泥土混為一色的蟾蜍,也狩獵者它。
因此,他好像回憶起了什么。
輕輕攤開了掌心,他朦朧中了解到,自己或許擁有掌控一切的力量。
“啪。”
那只攤開的手,被人輕輕握住。
粗糙,有繭,但卻很溫暖。
少年被中年婦女牽著進了家門。
“在這兒等著,別亂跑,我去給你找件換洗的衣服。”
婦女將少年拉到院壩里,轉身進了屋子,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也不知道老三小時候的衣服,他還能不能穿。”
少年木木的站在原地,他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甚至好奇的想要走近看看。
可他沒有移動半步,因為她說讓他別亂跑。
“孩子,一會兒你就試試這些,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先將就著穿吧!”
婦女將衣服交到少年懷中,轉身進了廚房,開始燒水給他洗澡。
二十分鐘后,當少年穿著那些干凈衣服,從浴室走出來時,婦女仍舊在灶臺前忙活著。
煙囪中飄出了裊裊炊煙,廚房里傳出了柴火的噼啪聲和誘人的香味。
“餓壞了吧!快吃,給你煎了個雞蛋在下面,你翻一下。”
中年婦女將裝著面條的瓷碗,遞給了少年。
少年低頭,看著手中的那碗面條,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謝謝。”
接著,他狼吞虎咽。
“慢點吃。”
中年婦女面露微笑,轉身進了廚房,從灶臺上端起一個小碗,里面是昨夜的剩粥,上面飄著幾根咸菜,大口的喝了起來。
少年將面條大口的吞下,又大口的咬了下雞蛋,廚房里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什么對他這么好。
“吃完啦?把碗擱著吧!一會兒我一起洗了。”
婦女從廚房里走出來,手里捧著一碗新煮好的白粥,小心翼翼的,邊走邊吹。
少年愣愣的看著對方,眼前的一幕,他仿佛覺得自己在哪里見到過,尤其是婦女吹熱粥的樣子,讓他記憶深刻。
“婆婆!”
他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哎!”
婦女應了一聲,回頭瞧了一眼少年,手上的粥卻不小心撒了出來,燙到了她的手,可她仍舊沒有松開碗。
“婆婆!”
此時里屋里,傳來稚嫩的童音,一個可愛的幼童,揉著眼睛從屋里走了出來。
“喲,陽陽,怎么自己起來了啊,婆婆在呢!”
婦女見此將手中的碗放在一旁,三兩步上去,將幼童抱在懷中。
“婆婆,他是誰啊?”
小陽陽窩在婦女的懷里,伸手指著坐在院壩里的少年,奶聲奶氣的問道。
“一個迷路的大哥哥。”
婦女笑著說道。
“什么是迷路?”
小陽陽接著問道。
“迷路就是找不到家了!”
婦女耐心的解釋道。
“哦。”
小陽陽應了一聲,便不在乎了,轉頭摟著婦女的脖子道。
“婆婆,肚肚餓。”
“來,吃飯飯。”
婦女抱著小陽陽坐下,然后從口袋里拿出煮好的雞蛋,在桌上磕了一下,接著用勺子把雞蛋攪碎,一點點的刨進白粥里。
“燙!”
小陽陽面對婦女遞來的勺子,噘著嘴扭過了頭。
“好,這下不燙了。”
婦女用力的吹了幾口氣,然后再把勺子遞了過去。
“婆婆,蛋蛋好吃!”
小陽陽將粥咽了下去,開心的說道。
“好,好吃就再來。”
婦女開心的笑了笑,然后繼續給小陽陽喂粥。
“原來···我以前喜歡吃雞蛋啊!”
院子里的少年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喃喃自語道。
眼前的畫面,讓他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陳陽,他想起了這里是他的家,他想起了那個中年婦女是他最喜歡的婆婆,他想起了那個可愛的孩子是就是他。
“我,陳陽,隱匿的觀察者、世界的影響者、規則的制定者、萬物的掌控者,以我之名,愿您幸福平安,無病無災,用得長生!”
少年抬起手指向中年婦女,神秘的波紋從他指尖撒開,玄妙的符號伴隨著他指的方向,飛入了婦女的體內.
正在喂粥的婦女只覺得一股清風拂面,接著身體變得通透,之前身子落下的一些小毛病瞬間消失不見了,尤其是雙腿不僅輕盈起來,就連前段時間的暗痛也沒了。
她自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只覺得整個人舒爽了許多。
“對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在哪住啊?怎么在村里沒見過你啊!是新搬來的么?”
婦女嘴角洋溢著淺淺的微笑,一邊給懷中的孫兒喂粥,一邊跟少年閑談起來。
“不是新搬來的,我家很早以前就在這里,最近才回來,所以您沒見過。”
陳陽同樣微笑著回應。
“哦,沒事兒哈,不急,等我給陽陽喂了粥,我陪你去找家里人。”
婦女抬頭看了少年一眼,真誠的寬慰道。
“嗯。”
陳陽點了點頭,便沒有在說話了。
他多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他就可以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
“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婦女以為自己忘記了,便又再問了一句,可當她再次抬起頭時,那院壩里卻哪里還有那個少年的身影呢!
只有那個木凳子上,放著一個洗干凈的空碗和一雙筷子。
“婆婆,我的名字叫陳陽!”
恍惚中,婦女仿佛聽見耳邊再度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她錯愕了片刻,沒有驚訝,沒有害怕,反而嘴角揚起了淺淺的笑,接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給懷里的孫子喂著粥,見孫子大口將粥吞下,便笑著夸獎道:
“陽陽,真棒真乖!婆婆最喜歡陽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