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陳征離開揚州前夕,到張府梅園去跟張老爺子,及師父張仲堅告別說起。
張老爺子張季齡這年頭身體每況愈下,張仲堅近期都不敢離開梅園半步,恐怕老父親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到時喚他不著。
陳征跟張老及師父張仲堅等拜別之后,就準備離開梅園。
剛走出前院,迎面走來一名身穿黑色武士服,外披紅色錦袍,腰掛佩劍的年輕姑娘。
她身高約一米六八左右,雙腿修長,身材極為勻稱,肌膚白皙。
一張俏麗的瓜子臉,鮮紅豐潤的小嘴,鼻梁挺拔,一對秀眉彎如細月,秀眉下是一雙單鳳眼,格外的明亮。
看她年紀也不過才十五六歲,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老練果斷。
“陳征賢弟,聽我三叔提及,你近期要上長安,可有此事?”
陳征抬頭細辯,認得是張出塵,也就是后世傳說的那位紅拂女。
三月份,她跟隨其母沈氏和楊素到揚州時,陳征作為侍衛接待過楊素,及她們母女二人。
只不過,半年多過去了,張出塵又長高了許多,出落得更加漂亮,俏麗間又多出了幾分英氣。
“愚弟陳征見過姐姐,這幾天我確隨晉王要回長安。”陳征雙手作揖行禮道。
張出塵微微躬身還了個禮,“賢弟這次北上長安,可否為姐姐悄悄辦件事?”
陳征反應很快,她背著張家人悄悄到院門口等他,顯然是跟她母親沈氏有關。
“姐姐盡管吩咐,只要愚弟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辦好。”
“這事不難,你等姐一會,咯咯…”張出塵見陳征沒有扭捏,而是爽快答應,很開心。
她撒腿就往內院奔去,動作敏捷。
這大半年,她跟隨其三叔張仲堅學藝,輕功劍術都有收獲,動作更像個男孩似的。
陳征一直以為隋朝女子只穿長裙,不穿褲子,但眼前這個張出塵就像個男孩,穿著一條長長的燈籠褲,褲腿處很肥大,褲口有細繩扎緊,更像名武士。
不大會功夫,張出塵就拎了個很小的包裹出來,“請你把這個帶給我娘。”
“放心吧,我一定帶給沈伯母,姐姐還有話要帶嗎?”
“請你轉告我娘,說塵丫想她的…請她保重身體…”說到這里,張出塵落淚泣涕。
停了一會,她擦去眼淚,努力鎮靜下來,低聲道:“你就說,塵丫過幾年一定會去長安看她的。”
“放心,這幾句話小弟一定帶到,姐姐請保重,陳征告辭。”
說話間,陳征三腳兩步地飛奔而出,他是怕師父知道了,不但會責怪他,還有張出塵。
女兒思念母親,這是人之常情,但張氏家族又跟沈氏斷絕一切關系。
倘若讓師父看到這一幕,大家彼此尷尬,所以陳征就快速離開為妥。
話說楊素的府邸在光德坊,靠近皇城東門,毗鄰東城墻的游藝坊。
來到光德坊,陳征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比人要比死人的說法。
越國公楊素的府邸,那才叫氣派和開闊,怪不得有人說它堪比皇宮。
因為這個坊內,一大半都是他的府邸,另一小半除個寺廟外,還有一傾湖泊,環境優雅。
整個里坊內,就只有楊素一家幾代人都住在一起,可知府邸有多豪華闊綽了。
楊府那是大九進九出,還有數不清的別院閣樓。
據說府內住著上萬人,光是歌舞妓就有數千人,而楊素的侍妾也是數千,連他自己都認不過來,每晚也是翻牌,然后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瑪的,這比皇帝老兒爽多了,那隋主楊堅整個就是“妻管嚴”被獨孤伽羅獨占龍床。
高門大院,青磚黛瓦,雕梁玉柱,重檐樓閣,生活十分的奢靡。
這里左右還有廂房別院群落,樓宇林立,巧奪天工,門墻高丈,內院清雅,防守嚴密。
宅門額有一塊金匾,赫赫閃著三個燙金大字‘越公府’。
高門前是個校武廣場。
廣場上戟架林立,四名甲士手持長戟,佩帶橫刀,站立廣場和大門口,顯得極具威勢。
兩頭二米多高的玉石獅子,更是威嚴蹲立,氣派渾厚,顯示著府主人的高貴與權勢。
原來光德坊內,還有其它民戶百姓。
但是,隨著楊素權力滔天,欲望越來越大,其余住戶基本都被清走搬出這個坊,去其它坊購置房產了。
隨著高穎等人垮臺,尚書左仆射是蘇威,尚書右仆射就是楊素。
那蘇威年事已高,并沒有多大的野心,就是當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不倒翁’,過幾年風風光光離世,子孫能享受到他的余恩就成。
所以,現在的大隋朝政,大都掌握在楊素手上。
陳征向門衛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并說明事由,那門衛甲士很客氣,把他帶入了越王府。
越王府里面真的很大,陳征往里走了約有一刻多鐘,才剛剛走完三進,他被告之,這只是楊府外園。
楊府外園,主要是楊府里的家奴長工,樂工歌妓,甲兵衛士,府中執事管家,還有不少客卿。
而后面的六進府,才是內園,住著楊素及其子孫們,聽說楊素住在第六進之后,具體在哪里,誰也不清楚。
內園又是另外的系統,有內府管家,執事,丫鬟侍妾等。
所以,陳征還得重新呈報,亮明身份,允許了才能準入。
瑪的,這怎么就比見楊廣還要難呢。
這吐槽歸吐槽,事要得按規矩來,人在別人的屋檐下,那有不低頭的道理?
四開的內府大門緊閉,陳征整了整一身軍服,然后上前,按響了纏枝大木門上的大圓環。
“咚咚咚…”三響。
一會,腳步聲漸近。
“嘎吱…”一聲,大門開了一半。
從里面出來一位青衣小廝,上下打亮著陳征。
他身后,跟著二個腰掛長刀的彪形大漢,估計是內府衛兵吧。
“你找誰呀?可有名帖?”
這小廝盛氣臨人,咧嘴就說名帖。
所謂名帖,這是古代上流社會,官僚士族之間拜訪的禮儀規矩。
具體就是拜訪者遞上的一張精制紙片,上面有拜訪者的姓名,爵位、官銜、職條等。
然后才由小廝拿著名帖進去通報,看看主人是否愿意接見。
若愿意,那就一個字:請。
若不愿意,那推脫的理由就多得去了,五花八門的隨便小廝們自個去想,去發揮了。
這是時下的大隋長安,名士豪紳們相互拜訪的行情。
陳征作為后世的古文字專家,當然知曉這些行情。
但關鍵是現在的陳征自己,既不算官,更不是什么士族名士,哪來的名帖?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