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安氏,就是張仲堅的生母,以前是張季齡的偏妻,正妻死后,安氏扶正。
“起來吧,丫崽!”張季齡虛抬了下手,示意陳征坐下說話。
陳征機靈不怯懦,言辭美妙,讓張季齡夫婦賞心悅目。
“嫁入謝家的英娥,是你娘?”
“是…”
“你是老二?你娘還好嗎?”張季齡和顏問道。
“我是二郎,我娘還好。”陳征很平靜地回答。
其實,張英娥的具體情況,張季齡并不清楚。
一來是家族里外嫁的族女太多,除了嫡親三代之內,其余的不會關注太多,嫁出去的姑娘,拔出去的水。
二來,張季齡這十年來,自從長子仲肅死后,媳婦、孫女等都押赴長安為奴,他一直郁郁寡歡,身體每況愈下,對家族事務關注甚少。
“是你娘讓你來尋我家行三的嗎?作甚?”安氏插嘴道。
他說的行三,是張仲堅的乳名。
當初生出張仲堅時,全家人都說是妖孽,弄死算了。
安氏哭得死去活來的就不從,懇求老爺放小兒一條生路。
最后,張季齡折中方案,把嬰兒張行三放在長江岸壩上,聽天由命,恰被道長五涯子所救,此乃天意。
有道是‘血濃于水’,血緣是所有緣份中最神圣,也最復雜,斬不斷、理還亂。
這也是近幾年來,張仲堅經常回家探望生身父母的主因之一。
尤其是現在,生母成了家中主婦,他回家更勤了些。
“稟外祖母,晚輩福根,想跟隨娘舅學習武藝,將來也好振興家業,光宗耀祖。”
陳征回答得比較微宛,他既沒有吐露自己的身世,也沒有說明,張仲堅跟自己已經是師徒關系。
“那好吧,行三他這些天沒在家里,但他會回來探望我們的,這樣吧,你先住下來,拜師之事等他回來再說。”
安氏見陳征天庭飽滿,五官端正,英氣勃勃,而且談吐文雅,是個很有教養的晚輩,心里挺喜歡。
張行三以前是在山上當道士,雖說道士可以娶妻,但他長相奇特、怪異,恐怕自己也沒心思考慮此事。
家里曾想給他張羅一門親事,但他堅決拒絕,說這事他以后自為考慮。
鑒于張仲堅曾被家里遺棄過,父子關系正在修復之中,故不好強硬過分,只好由著他的性子。
倘如能先收一個義子,這對安氏也不妨是件喜事。
“多謝外祖母,晚輩遵命就是。”陳征叩拜謝恩,心里暗喜,他安身之事算是解決了。
“小翠…”安氏對外喊了一聲。
“嗯…”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女,“夫人有何吩咐?”
“你將謝公子領到西廂苑的客房去,他的生活起居就由你侍候。”
“是…”小翠欠了欠對陳征道:“謝公子,請隨我來。”
“外祖父、外祖母,晚輩告辭!”陳征行禮之后,隨內房丫鬟小翠來到西廂苑。
梅園的西廂苑,內有數座小院落,出入自由,現在這里冷冷清清沒人住,對陳征練武那是最好不過了。
陳征的那套小客院,有二間正房,一間起居,一間臥房,還有一個院落。
一會兒,小翠把木盆,洗臉手巾,茶壺等生活用品來拿了過來,西廂苑還有一口水井,洗漱等非常方便。
終于安定下來,陳征重重舒了口氣。
還有一個令他開心的事情,聽外祖母的口吻,師父虬髯客應該就在揚州附近,還經常回家,并沒有原先聽說的云游四方。
能跟上虬髯客,學成一身武藝,到時候再尋機會謀事也不遲啊。
有了這個環境,他就可以耐心在院里練功等待。
……
虛谷山莊,蔣州棲霞山下。
這是一座占地百余畝的特大山莊,氣勢恢弘。
原址為南朝時期的皇家棲霞精舍,后被一位神秘商賈巨資收購,然后擴建,取名虛谷。
虛谷,古名思義就是虛懷若谷,方能容納百川。
據說現莊主姓蕭,是江南漕運的幫會舵把子,勢力很大,幫中弟子數萬。
這處虛谷山莊,據說是幫會聚會議事,作道場,搞典禮的地方,平時里除了留守人員,鮮有人在此常住。
虛谷山莊里高門大院,里面實按道家的陰陽八卦布局,一個個封閉的小院,一條條幽深的巷子,整座山莊就是一座迷宮,進來的休想走出去。
如果說整個虛谷山莊是一個陰陽五行八作,而陣中陰陽點的位置就至關重要。
這陰陽點的位置,實際是一座高門大院。
這座大院是整個山莊的核心重地,沒有莊主令牌或口諭,任何人不得接近,擅闖者格殺勿論。
大院外靜若止水,院內晝夜伏有若干名武士,他們或明或暗握刀而立,一動不動伏著,就像石雕一般。
進入大院,是一幢偌大的方形石庫,全部用青石砌成,四周沒有窗戶。
方形石庫的采光和呼吸,則依靠內側通透的天井,光線直射下來,自然照亮了四周房屋。
通過一扇唯一巨大的石門,就到石庫大堂,空敞的堂內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個石臺,上面放著一只青銅鼎。
青銅鼎的正面,雕刻著血紅底色的五個楷體字-江南同盟會。
據說,每位進入大堂之人,必須跪在鼎前磕三個頭,才能進入后堂內廊,再進入其他房間。
就在陳征到達揚州梅園之后的次日,虛谷山莊的方形石庫進去了三個人。
此刻,這三人正坐在石庫議事廳里,商議要事。
進門右面是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長得龍眉虎目,相貌頗為威猛。
此人乃南朝梁宣帝嫡孫,蘭陵蕭氏族宗長老,江南漕運幫總舵主蕭璇。
他也是江南同盟會的副盟主,虛谷山莊的莊主。
蕭璇跟隋主楊堅,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相當年,楊堅推翻北周,篡位立國之后,就想著征服南朝,他派人拉攏梁宣帝之子,也就是蕭璇的父親蕭巖,讓他在南朝當臥底。
蕭巖雖然痛恨陳霸先滅梁篡位,但在‘非我南漢,其心必異,南人不事北蠻’的祖訓面前,他選擇了團結南朝陳叔寶。
這讓楊堅十分痛心,像被人戳穿了脊梁骨似的難受。
隋滅陳后,隋主楊堅下詔誅殺了蕭巖,考慮到要收買江南士族的人心,才沒有殃及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