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一眼便看透了沐雅的心思，她絲毫不慌張，既然沐雅自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何不成全她呢？

　　沐晚眼見身旁有沐家的傭人，便低聲與傭人耳語幾句，隨后款款起身，不慌不忙地走上臺。

　　正當所有人以為沐晚要走向鋼琴的時候，她停在了沐雅面前。

　　“你的曲子說是送我的禮物，那我彈了又算什么呢？”

　　沐雅早知她會這么問，立刻巧妙地應答道：“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我表演了，贏得了掌聲，姐姐沒能表現，豈不讓大家覺得我的技藝在姐姐之上？所以還得姐姐親自彈奏一曲，我的禮物算是拋磚引玉，這樣不好嗎？”

　　沐晚一笑，說：“說到禮物，我倒想說說禮物的事，既然說這是禮物是送我的，是不是得問問對禮物滿不滿意啊？”

　　沐雅一愣，隨后又恢復了天真爛漫的笑容，說：“是，那沐晚姐姐喜歡我送你的曲子嗎？”

　　“這些天我看到你的努力了，本該說滿意的，可我這人有那么點強迫癥，聽到你彈琴時的不少失誤，就只能說——差強人意吧，”沐晚停了話，過半晌又說，“當然，我們是姐妹，指出你的錯誤，也是希望你好好進步。”

　　臺下一片竊竊私語，陸未川緊盯著沐晚，臉上露出了難以隱藏的笑意。

　　沐雅幾乎聽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你說的錯誤，指的是……”

　　“你的指法，在彈第一小節和第三小節前部分的時候，你的指法完全是錯誤的，”沐晚毫不客氣地說，“正是因為你的指法錯誤，又出現了節拍上的問題。”

　　沐雅不自覺地倒退了兩步，好不容易穩住了神，立刻反駁說：“這不可能，我的彈法是鋼琴大師貝爾教給我的，我沒有彈錯。”

　　貝爾此時正坐在臺下，面色嚴肅地看著臺上兩人。

　　沐雅知道自己和沐晚正處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慌神，于是又重復了一遍說：“我不可能彈錯的，姐姐，是不是你弄錯了呀？”

　　貝爾此時借了個話筒，走上臺去，對著沐晚說：“是我教她的，她沒有彈錯。”

　　眾人一片嘩然，議論聲越來越大。

　　唐瑜婉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卻被沐天明按住了肩膀。

　　沐天明說：“讓她們自己解決。”

　　他相信自己的女兒有解決這種事的能力。

　　貝爾坐在鋼琴前，親自彈了一遍沐晚剛剛指出的幾個小節，站在一旁的沐雅立刻說：“我是這么彈的沒錯。”

　　“沐晚小姐，我相信你的彈奏水平很高，但你指出的錯誤的確不存在。”貝爾客氣地對沐晚說。

　　沐晚本不想讓貝爾難堪，但若不讓他難堪，下不來臺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于是她眨了眨眼，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示范的指法，是錯誤的。”

　　全場震驚，宴會廳里的議論聲幾乎要掀翻了屋頂，坐得離沐天明和唐瑜婉較近的幾位宴客忍不住問他們說：“這到底是……”

　　貝爾瞪大了眼，隨后堅定地搖頭說：“不可能。”

　　陸未川目睹全程，親眼看到了前后兩個演奏者的指法，他對鋼琴也算造詣很深，一早就看出其中確實有指法上的問題。

　　他始終沒有說話，是想看沐晚怎么處理這種突發狀況，這會兒見貝爾已經為沐雅出了頭，終于坐不住了。

　　“容我說兩句吧。”他拿著不知道從哪要來的話筒，出聲的瞬間全場寂靜。

　　臺上三人齊齊看著他。

　　“我也算是略懂鋼琴，剛才也看得清清楚楚，事實上，貝爾大師和沐雅小姐的指法的確是存在問題的。”

　　這時一直在議論的人群里有人出聲了：“你的意思是，你和沐晚小姐比貝爾大師還要專業嗎？”

　　此人顯然是貝爾大師的粉絲。

　　作為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貝爾自然有不少擁護者，圍觀者也更愿意相信貝爾的判斷，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淹沒全場。

　　沐雅終于覺得自己站穩了腳跟，走近沐晚，幾乎是挑釁般地對沐晚說：“如果姐姐覺得自己可以媲美貝爾大師的話，可以試一試。”

　　沐晚猶豫了片刻，聽著臺下的質疑聲越來越多。

　　“還是說是我搞錯了，姐姐其實并不會彈鋼琴？”沐雅緊逼一句。

　　沐晚看著她耀武揚威的樣子，覺得好笑，既然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再藏再掖，索性干脆地應下說：“可以，我需要準備一下。”

　　沐雅笑了，在她看來沐晚所謂的“準備”就是要落跑了。

　　沐晚迅速來到后臺，先前囑咐過的傭人已經拿來了讓她登臺的衣服。

　　正是她此前沒穿的那件自己設計的禮裙。

　　當沐晚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場內寂靜無聲。

　　她緩緩上了臺，身體的曲線裁剪融入了裙上建筑學的幾何設計元素，最大限度地展現了她肢體的美感，裙撐襯得腰部更加纖細婀娜，裙擺上的珠片流光溢彩，每走一步都像人魚花尾劃出的浪花。

　　然后，她優雅地坐在鋼琴前。

　　陸未川簡直看呆了，他從未想過沐晚會有這么女人味的一面，平日里總覺得她不拘小節，如今穿上這件裙子，居然讓他覺得自己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沐晚抬起眼，正對上陸未川的目光，陸未川向她點點頭，她難得地沖他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