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已經檢查完郵驛,發現了不少食物,還有兩張熊皮,估計是那個老彭打獵的成果。
最讓三人開心的是,郵驛里竟然還有一匹馬,以及一輛和馬鞍配套的小型雪橇!
這真是重大利好,一輛馬拉雪橇,可以帶走的補給幾乎能將他們的遠行距離加倍。
于是三人足足裝了一雪橇的物資,其中甚至包括了兩床被子、剩余的全部木炭以及一大捆干草。
田瑭又讓陳信找來麻布,將麻布捆扎在馬匹的四蹄上,以增加馬蹄的地面摩擦力,
做好準備,三人上馬南下。
路過孫勇在的木屋時,并不停留。
孫勇聽得出眾人將要離開,在屋內拼命掙扎。他剛剛已經試著掙脫身上的繩子了,但太史慈捆人的手法非常奇特,竟然越掙扎越緊。
若無外人幫忙,他自己絕對不能脫身。
等三人走后,他必將孤獨的在這里等死,再也不會有人經過這里。
死亡的恐懼蔓延開來,讓他不顧一切的發出聲響,希望田瑭能發惻隱之心,饒他一命。
但他并未等來田瑭,而是等來了一支羽箭!
羽箭射在了門板上,把虛掩著的木門射開了一些。刺骨的風立刻灌進木屋,幾乎讓孫勇窒息。
孫勇認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了。
他有試過將腳放到炭盆上,然后借助炭火將繩子燒斷。但他失敗了,因為他實在無法忍受那種灼燒的煎熬。
即使在嚴寒中丟了性命,也比把腳放在火上烤熟要好過吧。
起碼在徹底凍僵之前,他是這么認為的。
但凍僵的感覺太可怕了,他開始感覺不到手指的存在,然后是手掌、手臂、腳、小腿,然后連大腿也失去了知覺。
再然后,他感覺十分燥熱。
之前聽老兵說過,人在極寒中,凍過頭了反而會覺得熱,但這不是好事,因為這是死亡的征兆。
他的意識已幾近泯滅,但死亡帶來的強烈恐懼感還是驅使他做出了這輩子最艱難的決定。
他拼盡全力,把腳伸進了炭盆里。
奇怪的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即使他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也感覺不到疼。
然后,他絕望的發現,炭盆已接近熄滅,剩余的炭火頂多燒傷他的雙腳,卻燒不斷捆縛的繩索。
這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懼,孫勇在這恐懼中窒息。
意識離開身體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后悔了。
為什么要耍小聰明呢?既然知道他要逃,為什么不離開這個鬼地方,跟著他逃?而去幻想著借機立功呢?
但是,這個問題是等不到回應的,因為風雪不會給他任何機會了。
蔣綱盯著孫勇的尸體看了一會,終于沒忍住,吐了出來。
其實孫勇的尸體還算正常,最多就是雙腳被燒傷,其余并沒有什么過分慘不忍睹的地方。
真正讓蔣綱感到惡心的,是孫勇身下那一片已經冰凍的黃色。
他實在是太疲憊了,所以乍一見此景,便再也抑制不出胃里的翻江倒海,連苦水都吐了出來。
“將軍神機妙算,他們往海邊去了,腳印還在。”旁邊親衛扶著蔣綱,把最新的探查結果告訴他。
“田文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蔣綱喃喃自語,“海上即使能走,你們也不可能躲過這嚴寒吶!”
轉過頭來再看一眼被凍死的孫勇,蔣綱又反起胃來,但這次好歹壓制住了:“他們已是窮途末路,兄弟們且一鼓作氣!”
“將軍,你且在此休憩,兄弟們定能將他們全數抓獲!”親衛見主將已接近身體極限,建功立業又近在眼前,半是表現關心,半是請戰邀功。
“要么我看著他死,要么他看著我死!”蔣綱咬著牙,推開攙扶自己的親衛,奮力上馬,“兄弟們,隨我殺敵立功!”
“喏!”眾騎士齊聲答應,接著就是陣陣戰馬嘶鳴。
“無論你有多大的本事,這次都要將你碎尸萬段,一雪前恥!”蔣綱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幾百人的騎兵隊伍,心中暗暗發誓。
他在冰封大地上奔走上千里路,卻連田瑭的影子都沒看到。無奈之下只能南下徒河來碰碰運氣,但依然毫無所獲。
即使是他這樣執著而堅毅的人,也已經開始考慮一旦抓不住田瑭,自己要怎么收拾殘局了。
卻聽徒河縣令說南邊有個郵驛,雖然知曉的人不多,卻是個小型營地。
這重新燃起了蔣綱的信心,他糾集起所有能找到的兵馬,帶著最后一絲希望,殺奔而來。
終于老天爺開眼,給了他最后的機會!田瑭真的到過這里,還帶走了這里的補給!
這說明田瑭的計劃是繼續逃命!
雖然他已經離開了,但一定沒走多遠!地上零散的腳印明白無誤的告訴蔣綱,田瑭身邊已經沒幾個人了!
如果讓田瑭現在就評選一下他這輩子最憎恨、最感到惡心、最能對他造成威脅、最想一有機會就弄死的三個人,那蔣綱已經上榜了。
即使田瑭現在才十八歲,未來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樣的人。
他正和太史慈、陳信小心翼翼的騎馬沿著亂石嶙峋的海岸南下,順便討論著合適的宿營地標準,卻突然被太史慈止住了言語,然后就聽到背后隱隱約約傳來的馬蹄聲。
那不是一匹馬的馬蹄聲,而是上百匹馬一起奔騰的沉悶聲音,由遠及近,由弱變強。
這種鬼地方,突然出現如此多的馬匹,想都不用想,必然是蔣綱追擊過來了。
田瑭實在是不知道蔣綱為什么總能緊咬著自己不放,但現在明顯不是探究原因的時候,他們必須立刻做出應對。
“公子往南邊去,我和陳信斷后!”沒等田瑭想出處置辦法,太史慈已經做出了最簡單的決定。
“我們僅剩三人,你二人若出事,我不如一起死了!”田瑭已經顧不得太多,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拋棄跟隨自己的人,而且沒有太史慈和陳信的幫助,他自己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到達幽州。
“緩一時是一時!”太史慈也難得露出焦急之色,因為肉眼可見北邊被馬隊揚起的雪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