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晴覺得,很難形容甘遠揚這個人給自己的印象。僅從外表和著裝來看,確實是一個成功人士,但當他轉過身來,臉上那種悔恨與痛苦交雜的表情,雙拳緊握,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他似乎想將心中所有的郁結,通過這種方式轉移出去。這樣的甘遠揚,更像一個命運的受害者。
原本來回踱步的甘遠揚,瞥見了往他走來的兩人,停下了腳步,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曉桂那邊,你們都問完了?現在輪到我了?”甘遠揚注視著衛蘭舟,說道。
“是啊!”衛蘭舟站在離他不到半米遠的地方,雙手插在了褲兜里,慢悠悠地說道:“你太太告訴我們一些情況,現在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甘遠揚點頭表示同意。
“我想問一下,今天你太太去了甘天悅的家,你呢?”
“曉桂應該告訴你們了,悅悅是昨天回來的。實際上,她這次回來,我還沒有見到過她。”甘遠揚的臉上流露出了悔恨的表情,“我昨晚、昨晚有應酬,我也沒想到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去的!”
見甘遠揚的情緒漸漸失控,萬山晴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問道:“就是說,你今天都不在家里?”
“我去上班了。我和往常一樣,我去上班了。直到、直到曉桂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悅悅出事了。我才趕回來的。”
“甘先生,你女兒休學的事,可以和我們講一講嗎?”衛蘭舟問道。
“對,她休學了。休了一年。因為,她感覺不太好。”甘遠揚的表情有些奇怪,警方問話的方向,似乎向著他最擔心的方向發展著,“這位警官,我想問一下,我女兒的死,真的是她想不開嗎?”
“哎,有這個可能性。”衛蘭舟說道,“她感覺不太好的時候,告訴你們了,然后呢?”
“我和她媽媽都覺得,這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從小在家,第一次去外地獨立生活,可能不適應。而且,我和她媽媽家里,都沒有患有什么精神疾病、心理疾病的病史,她可能只是不適應大學生活。”甘遠揚越說越心虛,目光也不敢再直視衛蘭舟了。
“你們覺得這是個借口?”衛蘭舟眉頭緊鎖。
“我們公司有過抑郁癥的員工,我認識,和悅悅不一樣。悅悅,她只是有時候不開心,不像我那個同事,他!”
萬山晴忍不住打斷了他,說道:“抑郁癥也分很多種,表現形式也不一樣。她學校心理咨詢室的老師都說了,她的狀態不太對,為什么不帶她去看看呢?”
“我們沒想到,這種病會落在我們頭上。”甘遠揚一咬牙,說道。
“甘先生,我還想問問,前兩天的旅行,你女兒說是和同學一起去的,你知道是誰嗎?”
“這?我不知道,沒問過。”
“甘先生,你女兒去哪兒旅行的,你知道嗎?”萬山晴試探著問道。
“就、就一個海島,嗯,廈門?”
衛蘭舟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見此情形,甘遠揚馬上說道:“我確實對悅悅的事情,關心的很少。我的工作很忙,占據了大部分時間。悅悅旅行的事,她媽媽同意了,我覺得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了。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我不求你們的理解,但我也有我的難處,我只想養活這個家。”
“甘天悅有沒有什么相處的比較好的朋友?”見他這樣說,萬山晴心中也有些不忍,失去孩子的痛苦,普天之下沒有父母愿意承受,她立馬轉移了話題,問道。
“我不知道。”甘遠揚伸手揉著自己的臉,“我真的不知道。”
“你們這房子買的也很有意思啊,都在一個小區。”衛蘭舟說道。
“想讓悅悅畢業以后回寧安。這是曉桂的主意,本來我們也想再添置一套房產,她就說還不如給悅悅買,這樣她畢業后,就可以回來住了。”
“你們想得倒是長遠。”
“悅悅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她走遠了,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呢?”說著,甘遠揚想起了眼下的情況,立馬轉過身,不想讓兩人看見他眼眶中的淚光。
衛蘭舟和萬山晴相視一眼,選擇給他一些時間,等到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后,衛蘭舟才問道:“甘先生,你說這次旅行回來后,你就沒見過甘天悅,是嗎?”
“對。昨晚我到家,曉桂告訴我,悅悅回來了。我以為,今晚吃飯的時候就能見著,誰知道,現在竟然天人永隔了。”甘遠揚顫抖著說道。
“你昨晚應酬,是幾點結束的?到家是幾點?”衛蘭舟問道。
甘遠揚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仔細回想了下,答道:“我記得應該是九點半結束的,到家快十點了。飯局上的那些朋友,都可以替我證明。還有,我昨晚喝了點酒,打車回來的,司機師傅也可以為我證明。”
“好,我們會去證實的。那十點到家以后呢?”
甘遠揚聞言,震驚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什么意思?警官,什么叫十點以后呢?你是說,悅悅是在十點以后才、才?”
甘遠揚沒有說下去,他難以接受自己到家的時候,女兒還活著的事實。他攥著的拳頭更加用力了,他在懊悔,為什么回到家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看女兒,如果他去了,也許就會發現女兒的異常,挽回她的生命。
“對不起,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我有點、有點累了。”此時的甘遠揚已經沒有了成功人士的形象,反而像是落敗的公雞,只想逃離面前的人。
衛蘭舟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卷了邊兒的名片,說道:“關于你女兒,還有什么能想起來的,記得聯系我們。還有,回去安慰一下你太太,既然都已經發生了,還是看開些吧。”說著,拍了拍甘遠揚的肩膀。
甘遠揚攥著名片點了點頭,往家的步伐卻有些遲疑。
“接下來怎么辦?”衛蘭舟問道。
“既然家里沒有什么線索,那就去查查學校,至少那個神秘的同學,還有心理醫生,總要了解一下吧。”萬山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