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婉清看著手機上的接聽和掛斷鍵,柳葉眉微皺,修長的手指在兩個按鍵之間不停游離這,還是按在了接聽鍵上。
唐翼峰是墨婉清的師兄,比墨婉清大七歲,早入師門兩年。
他們的師傅一輩子只收了他們倆兩位徒弟。與墨婉清不同的是,唐翼峰有父母,只不過和自己的師傅相處的時間更長。墨婉清記得師兄的爸媽,在大年晚上來過師傅和師娘家里給師兄拿生活用品。
自從墨婉清來到師傅和師娘的家里,唐翼峰無時無刻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妹妹。直到唐翼峰從省里的商學院畢業,去外地經商,師兄妹才分道揚鑣。
“小墨,你現在在哪?”
墨婉清剛把電話接起來,放到耳邊,師兄的聲音就隨著電磁波飄蕩而來。
師兄的聲音自變完聲以來,就很是豪邁,吐露出一股子放蕩的氣息,給人以一種不務正業的錯覺。但一認真起來,他的聲音就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我,我現在,在北川老城區安和街的小區樓房的天臺上。”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但是令墨婉清感到不安的是,電話那邊沒有人聲,但是有著非常混亂的雜音。尖叫,尸吼,東西掉落聲,玻璃碎裂聲時隱時現。
唐翼峰的手機很是不錯。他去外地經商,發了家,從一社會窮小子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公司的大老總。所以,手機什么的個人配置,必須杠杠的靠譜。他的手機,打電話時,四米之內的聲音全都可以聽的真真亮亮。所以,危險區域,和唐翼峰不超過四米。這點,墨婉清了解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師兄能在危險地帶的中心給自己打電話,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師兄現在很安全,有足夠的時間精力給自己打電話;第二,師兄現在陷入絕境,用自己最后的時間給自己一點囑托。
但墨婉清在逃命的過程中,絕望的發現,喪尸的攻擊,可以說是無死角的。
她根本沒有勇氣去看喪尸那早已經腐爛的面容。但生存欲望的促使,和在骨子里的堅強,逼迫她一次一次的勉強的去看那些仿佛是從地獄中竄出,來懲罰世人的怪物。
雖然不看臉,但從身形來看,喪尸這種東西雖然步調很不協調,但悍不畏死,不怕疼痛,只顧著為了自己的食物而往前沖,路上的一切都會被粗暴地撞開。斷胳膊也好,折了腿也好,都不會停下來。那也就是說,在喪尸前進的道路上,一切東西都將無法阻擋。
也就是說,自己的師兄雖然暫時在尸群中找到了暫時的掩體,那也不會在喪尸如同永動機般的瘋狂撞擊中支持多久。師兄,終將葬身尸口。
“師兄.......”
想到這,她的聲音有一點哆嗦。在自己的師兄面前,她再也無法像在邱燁和肖志遠一樣掩藏住自己的的恐懼,保持著鎮定和從容。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必須要接受,師兄馬上要離開她的事實。
“別哭。我現在很安全。”
唐翼峰的聲音在電話里安慰著正在嗚咽的墨婉清,語氣中明顯的有著無奈。
可是墨婉清已經認定了師兄必死無疑。她的聲音已經從嗚咽變成了哭泣。清澈透明的淚水從眸子里汩汩流出,在地面上碎裂開來。
“嘟”的一聲,手機里的畫面從簡簡單單的頭像變成了實況視頻。
“看看看看,我在這兒。”
聽著師兄哄小孩一樣的語氣,墨婉清仿佛已經看到了師兄在和喪尸廝殺,身上被喪尸撕咬去了大塊的皮肉,獻血直流的英雄場景。她更不敢看了,一張清秀的俏臉也哭的皺巴巴的。
“能不能看一眼啊.....你是真的……”
唐翼峰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但是語氣里還是滿是懇求。墨婉清也終于鼓起了勇氣,向屏幕望去。
手機里的場景,讓她瞬間平靜下來。她甚至有點后悔為什么哭的那么沖動,連情況也不確定一下,就開始主觀臆斷。
視頻中,正對的是一個大鐵柵欄門,門前堆著橫七豎八的腦袋被砸爛的喪尸尸體;門內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師兄應該就站在里面。
門外不超過三米,正發生著一幕屠殺。在一塊碎玻璃上,幾只喪尸正趴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嚼食這一個女人。
女人的身上被喪尸撕扯的七零八碎。脖子已經折了,鮮血噴濺出五六米。喪尸們擁擠在一起,把女人的肚子剖開
可惡的是,師兄竟然把鏡頭放大了。手機的像素很高,這樣血腥的場景在高清攝像之下,更顯得恐怖和詭異。
墨婉清頓時被嚇得尖叫出來。手機一扔,跑到角落里嘔吐起來,直到反了酸水,再也吐不出來為止。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到喪尸生吞活人。以前和師兄一起看電影,電影中的喪尸吃人還遠沒有這個真實刺激,墨婉清都不敢看;更別說現在的現實場景了。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張手紙,擦干凈嘴角,順便也將淚痕一并抹去。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機,看到視頻里已經換成了師兄的大臉,才稍稍松了口氣。
唐翼峰生著一對普普通通的眼睛,不大不小,配上那不高不低的鼻梁,薄嘴唇,大方臉,如果留上長頭發,就是一個古代大俠;但可惜了,身為一個大老板,留著大背頭,就令人顯得很別扭,至少墨婉清是這么認為的。
墨婉清知道,自己師兄不是那種在關鍵時刻還會開玩笑的人。至于剛才為什么會那么做,她也明白,這是師兄要鍛煉自己的心理素質。
師兄從小膽大包天。她還記得小時候師傅師娘的小區里發生了兇殺案,受害人死狀可怖至極。師兄呢,還趴在警戒線外面瞪大眼睛不停的看,還要往里去。師傅趕到,才將他拉回去。至于喪尸什么的,估計他也就剛開始的時候怕一會,過一會兒就習慣了。
“那個,你沒事兒吧?”
電話那頭傳來唐翼峰有點后悔的聲音。本來墨婉清心中也沒什么怪他的意思,這樣一來,這點心中的小糾葛便很快散去。
說完了一句沒事兒,她的眼睛不經意間掃到了掛斷鍵上方的通話時間。
已經通話十多分鐘了。墨婉清心中估算著,按照邱燁他們的速度,應該能上來了吧?現在還沒上來,肯定是出什么情況了。
“你現在,身邊還有其他人嗎?”
還沒等她細想,唐翼峰又在話筒那邊發問。這么一問,正好將她從“溜號走神”中拉回來。
“有。”
“靠得住嗎?”
不等墨婉清詳細介紹,她師兄就又來了一句。
這倒是讓她的腦袋里飛速運轉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開始逃亡的時候。
危機剛爆發時,她還處在朦朧階段,還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喪尸。
她想要回頭觀察,但是“一眼驚鴻”,就被喪尸的可怖模樣給嚇暈了過去。
再然后.......
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將她向后拽。當時,還聽到了邱燁讓她快跑。
綜合一下從開始逃亡到現在的全過程,墨婉清給邱燁做出了一個評價:
一位以前素不相識,剛剛見面,說話不超過十句的人,可以在關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候,提醒對方快跑。可見,這個人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在逃亡過程中,看到她病發,多次詢問身體狀況,可以看出,這個人很熱心。
至于這個表面印象是否真實,墨婉清斷定,這就是真實的邱燁。如果邱燁不是真正的好心人,只是一個社會小痞子,那么在和她交流的過程中,透過眼神,行為動作等細節,她是可以看穿他的。
想完了邱燁,墨婉清再想那位肖姓胖子。
那個胖子,雖然不正經了點,口無遮攔,但這也向墨婉清表現出來了,他毫無演技,憨厚老實。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純粹了,老好人一枚。
“靠得住。”
墨婉清的答語中帶著深思熟慮過后的確切。之后,不遠處,她便聽到邱燁和肖胖子幾人的呼喊聲,把自己師兄的話蓋的死死的。
“一會兒再說,我這里有點事兒,先掛了。”
她只能倉促的跟師兄說了一句。之后便掛斷電話,拿起了鋼筋,向著另外兩人的“著陸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