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毛遂自薦
楚漣不置可否,起身走到桌邊坐下。
看到那人也跟來坐到了自己身邊,他笑道:“今日明媚,這么一瞧,你好像和那位蕭氏也沒那么像了。”
給人的感覺要更清貴些。
怪不得有“夏繁”這么好聽的名字。
聞言夏繁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身邊人垂在頸側一縷長發上的那顆佛珠,讓那人一雙黑眸里登時像墜入了水墨般。
“王爺將它束在這里,是因為目光可及。”
束在后邊,掉了也不能第一時間發現,被人搶了也不能第一時間去奪。
真是位怕給人添麻煩的小天使。
察覺到自己有些唐突的舉動,夏繁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昨夜王爺派來的五人身形相似,雖都換了裝,但幾人手部虎口處都有極不尋常的厚繭,我猜測,那些人是王爺手下的鐵匠。”
就算是常年拿武器的軍人,虎口處都不可能有那么厚重的繭。再者她的親兒子也不會笨到派手下的將士來,太容易被發現了。
而且聽昨夜柳兒姐的交談,她這位親兒子不僅有位弟控的兄長,還有一位極其寵他的皇叔,也就是當今楚國的陛下。
所以祁王除了戰時領軍,還是整個楚國軍器監的統管者,兵權幾乎完完整整地交托在他手中。
眾星捧月,百般呵護。
也怪不得被安了一頂“不祥”的帽子,處事起來卻一點兒也不偏激。
“姑娘真是生了一副好玲瓏的心思。”
楚漣的指尖輕輕在桌面敲了兩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小夏,跟你送中飯來了。”
聽到柳瑩兒的這句,楚漣笑了一笑:小夏?
夏繁起身走到門口將門打開,就聽到柳瑩兒側眸望著樓下道:“有砸場子的來了,在王爺沒派人送你出城前,你還是不要露面。”
“謝柳兒姐姐關照。”
“小事兒。”
柳瑩兒將裝著餐食的托盤遞給夏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后轉身往樓下大步走去。
夏繁正愁沒手關門,一雙手就從她身后伸來將門輕輕帶上了。
“多謝王爺。”
“舉手之勞。”
兩人重新坐回桌邊,看到落在她飯食上的目光,夏繁問道:“王爺吃嗎?”
“我來時吃過了。”
楚漣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他只是想看一看萬花樓的伙食和平日里接客時是不是一樣罷了。
這么一看,好像也差不多。
“夜間城外的將士會分批進城領賞,到時我派人趁機送你出城。”
楚漣的話讓剛吃一口米飯的夏繁頓了一頓。
經過昨夜與柳兒姐姐的交談,她并沒有離開自己親兒子的想法。
在這個世界找不到一點兒羈絆,她多年的自救之路就付之一炬了。
多年的經驗告訴她,裝作正常人總比自暴自棄來得強。
她不想成為一個怪胎。
看到身邊人沒有出聲只是慢斯條理地吃著飯菜,楚漣也沒有再開口。
等那人放下碗筷,他從懷里拿出幾張銀票來,笑道:“雋王一向不喜歡追根究底,這件事在他那里就算過了。這些錢你拿著,回去后若是還有難處,便拿這件信物去當地的府衙,他們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夏繁不覺又頓了一頓。
憎惡分明。
當時他在水牢里對“蕭氏”的態度與現在可謂是大相徑庭。
夏繁不得不承認,那位后媽作者把他的性格刻畫得十分討喜。
雙手接過那塊刻著“祁”字古銅色的令牌后,夏繁看著上邊精致的雕花笑道:“民女當下確實遇上了難處。”
那塊才剛給出去的令牌又被遞到了楚漣手邊,愣了一下后他抬眸對著那人笑道:“夏姑娘如此冰雪聰慧,看來的確是遇上了難處。”
不然不會還沒出城就把信物交還給自己。
“民女想自薦留在王爺身邊。”
感覺到身邊人的猶豫,夏繁繼續道:“我心思靈敏,也識字認書,而且對機……”
她還是機械類專業的在讀生,如果沒穿書,下半年就畢業了。
總而言之,在當代她夏繁也算是一位“別人家的孩子”,十六歲取得國外一流大學心理學專業博士學位,十九歲即將在國內一流大學里的機械類專業畢業,自己還在父親的資助下開了一家頗有口碑的心理醫院。
“機括類也熟知一二。”夏繁改口道。
“夏姑娘的家人……”
“進水牢前就失去聯絡了。”夏繁慢慢垂下雙眼。
以小天使的人設,他應該見不了自己如此落寞的姿態吧。
柳兒姐姐提起過的一位叫作陳歡兒的姑娘,想必就是雋王口中的“陳氏”。
也是在宮中受了祁王照拂的陳妃。
以往若不是祁王,那位有花樓女子身份的姑娘早就在后宮香消玉殞,生不如死了。
若不是這一次祁王出征兩年……
“夏姑娘可是不想出桑城?”
楚漣的話讓夏繁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她輕聲問道:“王爺是覺得民女不配留在王府?”
她剛剛一門心思只想扮落寞,并沒有刻意去注意身邊人的舉止變化。
但沒有立馬答應,就是不想。
這是成年人之間不由明說的默契。
楚漣臉上再次閃過一絲猶豫后,似乎做了決定。他笑道:“那夏姑娘便小住在我那兒一陣罷。其實,祁王府并不適合留女客。”
這樣么。
夏繁點了點頭,“夏繁就暫時叨擾于王爺了。”
能讓他這么猶豫,一定是像他說的一樣祁王府不便留女客吧。
只是這段時間自己就要好好打算一下了。
不管是在哪兒,日子還是要認真過的。
這是生命的真諦。
入夜。
在絲弦繚繞和酒香燈迷中,一位衣飾華麗的中年男子將穿扮一新的夏繁接出了萬花樓。
乘馬車轉入一條長巷進入一間大宅中,她又被帶進一間房中換上了另一身衣裳,從后門跟著等在外頭的一名年輕男子往前面走去。
一路上,那人從前往后從左到右打量了自己六次。
夏繁也不惱,只微微側目盯著自己右臂上繡著的一個“祁”字。
看來,自己是第一個被這樣遮遮掩掩送去祁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