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何炎炎帶金云來到一方茶桌面前,指了指一旁的蒲團。
聞言,金云靦腆的盤坐其上。
這時,從左邊畫著山水仙鶴的墻壁后,走出一個小仆。
他端著茶水走了過來,為兩人倒上熱茶。
何炎炎笑著坐在金云對面。
一時間,金云聽著屋外的雨聲,無法言語。
面容愁色達到極致,緊皺著眉頭好像有千言萬語萬般疑問存在心間。
可就是無法說出。
于是兩人對視許久,沒有說話。
何炎炎喝著茶,金云盯著茶杯。
時間在慢慢流逝。
最終,他忍住心中的悲意說出疑問。
“大道到底是什么?道的意義又是什么?為什么我感覺好痛苦卻絲毫捕捉不到屬于我的大道?!?p> 聽見此話,端起茶杯的右手懸停在四族公嘴邊。
他放下茶杯。
回憶往日,似是而非的回答。
“也許大道是獨屬于生命自己的意義吧。”
“閣下應(yīng)該明白,我們自誕生起唯一屬于我們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我們可以追尋道的權(quán)利。”
“而這份權(quán)利,卻又是我們從不屬于我們的生命歷程中得到的。”
“所以道,大概就是矛盾吧?!?p> “矛盾?我也明白?!?p> 一臉愁容的金云點點頭。
“可矛盾的存在不正就是矛盾本身所存在的意義嗎?所以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唯一能夠獨屬于我們自己的選擇,卻是天地間所賦予的?!?p> “說到底,根本就沒有什么自由,一切一切不過是螻蟻的自言自語罷了?!?p> “照閣下所說的那樣,那我們的一切包括我們隨時隨刻所產(chǎn)生的念頭都是它們賦予我們的,那它們這一行為也未嘗不是別人賦予的。”
“行動,言語,思考,這些都不是我們的,也不是他們的,那我們連死亡都不是自由的?!?p> “可死亡卻能放棄,放棄眼下虛假的人生,困苦的人生。”
“如果放棄了,誰又能知道死亡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那我該怎么做?我還有什么獨屬于我自己的選擇嗎?”
“有的?!?p> 何炎炎篤定的回答。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獨屬于我們的,無論是在別人手下當(dāng)差聽取他人的命令,還是我們清晨起來為了活下去呼吸的第一口空氣,都是我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可如果真的如此,那族公大人前后不感到矛盾嗎?”
“當(dāng)然矛盾,但矛盾正是一種矛盾。”
“無論是天人還是大丹,還是道嬰他們也和我們一樣,不過是走的比我們遠罷了,想要走出矛盾,只有化身矛盾?!?p> “但化身矛盾正是一種矛盾?!?p> 金云的眼睛變得執(zhí)著且銳利。
他的聲音變得冰冷冷漠起來。
此番話,讓四族公臉上的笑意更盛,可當(dāng)金云自己看明對面這人臉上的笑意后。
金云的面孔又重新歸于愁悶。
那抹笑意在他眼中十分清晰,是和自己一樣。
和自己愁悶的表情一樣。
只不過是面部肌肉表現(xiàn)的不一樣罷了,可內(nèi)在確實和自己一樣。
都是無奈與愁悶。
“所以,我該如何找到自己的道?!?p> 他再度向他詢問。
縱然知道四族公無法給出自己準確的答案,但他仍然選擇一次又一次的詢問。
這一行為和溺水之人面臨生命死亡之前,渴望抓住救命稻草是一樣的。
“沒人會告訴你答案?!?p> 笑容消失,歸于平靜的何炎炎再度喝了一杯茶,看著屋外的大雨清聲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啊?!?p> 無力懦弱的金云,眼中蓄滿了淚水。
他窮極自己的一切想要獲取答案,但每次快摸到答案的邊緣時都會一無所獲。
都會陷入“矛盾”之中。
仿佛一直所做的努力都是笑話,是心中無法控制的欲望將他的神魂撫平。
再一次回到問題的起點。
“答案,一直在我心中,但又沒有在我心中,我知道我心里的答案只是方向并不是真正的答案,可是自己!”
“根本無法找到答案?!?p> “就好像無極一樣,兩條魚追著彼此的尾部,在一個圓中無限的游動,無限的游動。”
“循環(huán)往復(fù),當(dāng)思考到一個極端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一個起點?!?p> “這就是大道嗎?真是....毫無意義,卻又無比的有意義?!?p> “唉~”
兩聲長嘆,從兩人的口中吐出。
轉(zhuǎn)瞬之間,金云的眼淚消失,神情變得極為平靜。
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這正是他的無奈。
屋外的雨,還在下著。
不知不覺間,陰沉的天空被黑暗所籠罩。
山,已入夜。
山上的人,也已被夜色裹住。
“我連眼前的困難都無法突破,何談走出下一步,去好好思索屬于我的大道?!?p> 何炎炎點點頭,靜靜的聽著。
“我沒有什么好留念的了,這也是我會與你說了這么多的原因,如果真的無法沖破這道阻礙,說到底也不過一死了之?!?p> “生命的欲望也許會挽留我,但活了四十多年真的沒什么好挽留的了?!?p> “如果無法看到大道,我與這眾生沒有什么區(qū)別,活著的意義也沒了價值?!?p> “人生的意義是什么?如果真的只是世俗的活著是沒有意義的,既然來此一世不去追求屬于自己的意義,自己的大道。而是陷于欲望與無極之中,那一切又有什么價值?!?p> 聽了這么多。
四族公仿佛已經(jīng)明白金云的所思所想。
他緩緩開口。
“也許多活幾日,心中對大道的感悟會愈發(fā)清晰呢,畢竟支撐我繼續(xù)活下來的,不單單只是欲望啊?!?p> 說完,他意有所指的看向金云。
金云笑了,這是他到來此處,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抱歉了,四族公大人,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不過是忍不住想多說一些話?!?p> “我明白?!?p>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正因為明白,才會想和你說這么多,想和你思考大道?!?p> “不。”
金云抬起頭,看著淅瀝瀝下著大雨的夜空,那藏在云朵中時隱時現(xiàn)的月亮。
眼含悲痛的回答。
“這些,不過是那人想說的罷了,他連自己的思想都無法掌控,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和我們一樣的平凡人罷了。”
“你指的誰?”
聽到疑問,他低下頭,看向何炎炎笑著回答。
“所有在大道面前,被現(xiàn)實阻礙,進而迷茫的人。”
聞言,何炎炎笑了。
接著兩人再也忍不住,相繼抱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