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十萬分之一
面前的這一把,果然是好牌,而且已經聽和了。
三個一萬,然后二三四五六七八萬,三個九萬。
這是九蓮寶燈,役滿,最頂級的大牌。
十三張手牌,可以叫任何一張萬子。
“你們明明有四個,為什么不跟他打呢?”原小樓指了指那個在屋子里移來移去、滿地亂摸的男人,“話說,這把牌就是他的吧。”
沒想到,牌桌上的三個人,反應很激烈。
“他詐和,我們不跟他玩!”
“沒錯,他詐和!”
“他說他摸到第四張九萬了,在哪里呢?”
“對,在哪里呢?”
“沒有九萬,所以不許他和牌!”
“沒有九萬!”
“沒有九萬!”
詐和,就是在實際沒能和牌的情況下,卻錯誤地宣稱自己和牌了。
蹲在地上的人聽了,忽然站起身子,很激動地沖過來,哭喊道:“我有九萬!我有九萬!是我亮牌的時候掉在地上了!”
他的眼睛流著兩行血淚,雙手的十指也是鮮血淋漓。
“在哪里呢?找出來啊!”坐在桌邊的人用嘲笑的語氣說。
“找出來啊!”
“找出來啊!”
男人忽然不哭了,神情漸漸猙獰起來。
“八嘎!”他面容扭曲,暴怒地喊道,“地上沒有,桌子上沒有,你們身上也沒有!我找了三十年,還不肯放過我!”
只見他忽然沖到墻角,雙手虛抬,做出一副端起什么東西的樣子,轉身沖回到麻將桌旁,向著那三個人作勢一潑。
霎時間,整間屋子轟的一聲就燒了起來,桔紅色的熾熱火苗無中生有的連成了一片火海,連桌上的麻將,都燒了起來。
“火啊,火啊,好痛啊!”
“好痛啊!”
“好痛啊!”
“這樣燒死真是太悲慘了!”
“太悲慘了!”
那四個奇怪的人,渾身是火,扭曲著,哀叫著,漸漸被燒成焦炭樣的東西,卻還從火中伸出枯枝般的手臂來,爭著去拉扯原小樓。
站在門邊的禿頭大叔,只覺得四周都是火焰,身體仿佛陷在酷熱的烘爐里面,痛不欲生,再也忍受不住,轉身就想向外跑。
可是門已經沒有了,原來是門的地方,現在是一堵墻。
“我要燒死了。”大叔咕噥著,徒勞地在墻上抓撓,漸漸癱軟下去。
“給我振作一點!”紅葉伸手抓住了他,冷靜地說道,“是幻象,不要被騙了。”
只見原小樓在火焰中環顧四周,緩緩點頭。
“我已經明白了。”他將手中的蝙蝠扇一揮,口中輕喝一聲:“破!”
仿佛有一陣涼風吹過,眨眼之間,漫天的火焰全都消失不見了。
那些鬼哭狼嚎的聲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三個人還是好好的坐在麻將桌邊,看著原小樓的眼光里,開始有了一絲畏懼之意。
蹲著的那個男人,又開始在地上摸索,找那張永遠找不到的九萬。
原小樓默默地逼視著他們,過了好一會,忽然拉開空著的椅子,緩緩坐到麻將桌的邊上。
“喂,你們三個,都是鬼吧!我,來跟你們打這把牌。”
“什么,是繼續打桌面上這副牌么?”坐在中間的那個鬼,不敢相信似的問道。
“不錯,咱們就接著打下去。”
三個鬼交換了一下眼色。
“我們打牌,是有輸贏的哦。”
“既然是賭,當然要論輸贏,我要是輸了,就留在這里,陪你們打一輩子的牌。”
三個鬼的眼里,都露出貪婪的喜色。
“嘻嘻,雖然是神官大人,可也是會被自己的誓言所封咒的哦?”
“愿賭服輸,我必不反悔。怎么樣,來不來?”
“來!”
“來!”
“來!”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就連蹲在地上的那個鬼,也蹭到桌邊,呆呆地看著。
“那么,他摸的那一張不算,”原小樓一指那個鬼,“現在是該我摸牌。”
說完,伸出手去,摸回了一張牌,蓋在桌上,以拇指按住背面,用中指慢慢摸索著字面。
摸著摸著,忽然嘆了一口氣。
“有人說,九蓮寶燈這樣的牌,要打十萬把才能和出一把。不管是能和出來,還是能親眼看見,本來都是很幸運的事情,你們何苦弄成這樣!”
說罷,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牌舉起往桌上一拍,大喝一聲:“我和了,九萬!”
舉起來的是牌,拍下去的也是牌,可是落到桌面上的那一刻,忽然變成了一枚紅光流鑠的法印!
“啊,法印……原家的法印!”
桌邊的三個鬼都被這紅光籠罩,以手遮面,連聲驚呼。
“不錯,北酆殺鬼印!”原小樓咬著牙說道,“你們這些積年的賭鬼,也知道原家法印的厲害么?給我吐出來!”
話音剛落,三個鬼忽然就開始不停干嘔,過了片刻,只聽啪嗒一聲,一枚麻將牌從中間的老鬼嘴里掉了出來,落在臺上打了個滾,滾到臺子中間,字面朝上,赫然是一枚九萬。
“嗷……”蹲在地上的鬼,喉嚨里發出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嚎叫,搶到桌邊,把那枚九萬捧在手里。
“三十年,三十年,終于找到了啊。”
然后,顫巍巍地把那枚九萬放在十三張手牌的最右邊,湊成了十四張,依次推倒。
“和了,”他輕輕說道,“九蓮寶燈。”
這句話一說,糾結了三十年的怨念忽然一朝而解,神智清明,向原小樓一跪。
“神官大人,我就因為找不到這一枚九萬,被他們嘲笑辱罵,一念之差潑油放火,害了大家的性命,實在是罪孽深重,就請你動手吧。”
“你確實罪孽深重,不過三十年來日夜赤手掘地,也算受了些懲罰。”原小樓沉吟道,“紅葉巫女,請你取香過來。”
紅葉聽了,從禿頭大叔的手里接過線香,仔細數了四根出來,走過去交在原小樓的手里。
原小樓接過來,對著線香輕輕吹氣,只見香頭處漸漸亮起,無火自燃,冒出幾縷青煙。
“我不滅你,你該當什么罪過,自然有人來罰。”原小樓分出一支線香遞過去,“送你一支引路香,你自去酆都!”
那鬼站起來接了香,鞠躬為禮,身形就這樣慢慢消失了。
“至于你們,”原小樓轉過身,看著那三個在印光之下擠成一團、瑟縮戰抖的鬼,“欺騙侮辱別人,遭到反噬,雖然說結局太慘,但凡事都有因果。而且你們這半年來,在麻雀館兩次意圖戕害人命,雖然沒有得逞,但惡果已結!”
說完,伸手在桌上一抹,北酆殺鬼印便已不見,放開了結界。
“這三十年來,你們所受的懲罰也不輕,因此我也只問一句,”他舉起手中的香,“這三支引路香,你們取是不取?”
禿頭大叔看著那三只鬼乖乖地依次取了香,拜謝神官,身形又依次消失,只覺得這一次法事做得驚心動魄,匪夷所思。
所以回到樓上,該奉上酬勞的時候,捏著早已裝好三萬二千円的紅封,愈發覺得送不出手。
“神官大人,”大叔期期艾艾地說,“這酬勞啊,是不是可以再……”
“八十斤大米,可以供三口之家食用一個月,”原小樓點頭致謝,“已經是很豐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