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無根之人何乃歸
單勇能想什么呢?不是風(fēng)花雪月,卻是妖魔鬼怪。
沒辦法,任誰被盧音音輕描淡寫的詛咒兩句便夜夜噩夢難以入眠,也怕是要留下陰影的。
單勇一步一步的走著,心里頭使勁回想,今天自己有沒有做錯什么?
盧音音是不是要跟他算賬了。
“你把他背上帶你房里去。”盧音音吩咐道。
嘎?
什么?
單勇這才定睛看去,原來盧音音身后的榻上躺著一個人呢!
“這是……程公子?”單勇靠近細(xì)看才辨認(rèn)出來。
“對,把他背上帶走。”盧音音不是不想留他在這房里,她自己晚上都要睡在盧奶奶房里。
程宜修翻墻進(jìn)來的,跟小毛賊似的能光明正大的躺在客房嗎?
好歹裝也要裝的沒事人進(jìn)這個門才行啊!
單勇看來看去,站在那里沒動手,“程公子這是怎么了?不對?他怎么進(jìn)來的啊?”
“受傷了,翻墻進(jìn)來的,你快點把他帶走。”盧音音不耐煩的催促,她還要收拾客房這里呢。
程宜修昏昏然,恍惚能聽見盧音音說話,只是失血過多身體疲倦極了,怎么也睜不開眼了。
他不要去單勇房里,他手就在盧音音背后,便努力用手指去夠她。
“啊!什么東西?”盧音音突然感覺臀部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嚇得跳起來。
她以為是老鼠跑進(jìn)房里來了,看到程宜修勾著的手指瞬時明白過來。
“啪!”盧音音毫不客氣一個巴掌甩在他作怪的手背,“怎么就不死在外頭算了,都這副模樣了,還……還……看什么看,趕緊把他搬走。”
她一扭頭把火氣對著單勇撒了過去。
單勇不敢再問,便要去拉程宜修手臂。
“哎,不對,不對,他肚子上有傷口,你抱著他,這樣懂嗎?”盧音音比劃著指導(dǎo),要單勇公主抱程宜修。
程宜修還能怎么辦呢,只能任由單勇將他抱起。
“程公子,你好好休息,想回客房也不是不行,你等入夜起來,從大門口進(jìn)來?如何?”盧音音也只能幫他想想主意。
“盧音音……你別走。”程宜修在單勇臂彎里艱難的說道。
“你想什么呢?還要我守著你啊?”盧音音覺得莫名其妙,單勇守著他還能怎么滴啊。
“大勇哥,好好看著他,等會兒要是他能醒來,你就把他送到外頭,讓他從大門進(jìn)來借宿。”盧音音叮囑單勇。
“是,小的知道了。”單勇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程宜修和盧音音之間有什么牽扯,但是只要不是懲罰他就好。
盧音音拍拍程宜修的手背,“程公子,趕緊好好休息一下,我說的你聽到?jīng)]?等會兒你最好保持狀態(tài)自己從大門光明正大的進(jìn)來。”
盧音音不知道他到底惹了什么事,可是明明這大門口擺在那里,程宜修還跑來翻墻,肯定是見不得人的。
如果程宜修自己不把行蹤過下明路,盧音音得把自己家摘出來。
“注意一下,要是發(fā)燒了告訴我一聲。”盧音音看程宜修有些昏昏然,手探了他額頭,還好沒有發(fā)燒。
盧音音起身便要走,誰知道一起身才發(fā)現(xiàn)衣服被程宜修拽在手里。
“你放手,放開。”盧音音扯衣服,見程宜修沒反應(yīng),又趴在他耳朵叫了一聲。
盧音音扯不動,氣呼呼的坐在旁邊。
單勇局促的站在門口,這房間比較窄小逼仄,兩個不屬于這個房間的人占據(jù)了他的地盤。
屋檐上的雨水傾瀉而下,沖擊著地上的石板。
天倒是漸漸的亮堂了,天地之間又逐漸顯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山腳下有個茅草屋,在風(fēng)雨中飄搖,仿佛隨時會垮掉。
屋漏偏逢大暴雨,茅草屋頂差點被風(fēng)刮走,外頭是大雨,屋里是小雨。
天地茫茫一片,一輛馬車冒雨來到了門口。
茅屋的門已經(jīng)不能叫門了,只是掛靠在上面。
馬車上下來一個身影,單手擎著傘進(jìn)了茅屋。
里頭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一個包著頭巾的女人在房間左右躲閃。
“出來。”男子沉聲喊道。
“公子,你來了。”女子欣喜的看著來人,小跑著到他跟前,又有些瑟縮。
“出來吧!”男子也不等她,執(zhí)傘轉(zhuǎn)身就走。
“公子,等等小魚。”小魚也來不及收拾東西,跺跺腳直接跟過去。
許聞北徑直上了馬車,坐在里頭等著小魚過來。
“公子。”小魚冒著雨跑到馬車旁,她衣衫都要濕透了,不敢進(jìn)去。
“進(jìn)來吧!”許聞北慢條斯理的擦著衣衫上的雨水,“把門關(guān)上。”
小魚跪趴著在門口,不敢抬頭。
馬車上沒有車夫,顯然是許聞北自己駕車來的。
“過來,把衣服脫了。”許聞北眸色沉沉,面孔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小魚搖頭,“公子饒命。”她身子顫抖,卻不得不往前。
她到了近前,頭皮一麻,頭發(fā)被人扯了過去。
“啊……嗚嗚嗚。”小魚咬著手背不敢發(fā)出聲音。
那根腰帶一如既往的在她身上留下紅痕,又痛又麻。
“過幾天,吳舉人四十壽辰,你去找吳麗娘。”許聞北突然說道。
小魚震驚的抬起頭,不理解許聞北的意思。
“聽話。”許聞北撿起跌落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出了車門。
少頃,馬車緩緩動起來。
小魚裹著衣服,麻木空洞的眼神盯著車廂門,不知道自己前路到底如何。
她猜想許聞北想要她做什么,絕對不是讓她重回吳麗娘身邊。
經(jīng)過了這么久,小魚可不會再認(rèn)為許聞北是表里如一的儒雅書生。
可是她才被他帶到芷蘭書院這邊,現(xiàn)在不知道要帶她去哪里。
小魚心里怨不怨吳麗娘,肯定有的,她真心為她,卻被發(fā)賣了。
要不是吳麗娘的不作為,她會被賣嗎?會落在許聞北手里生死不能嗎?
大抵是人面對無能無力的事情,將所有痛苦來源歸咎于外在原因,如此內(nèi)心方能得到救贖。
小魚手伸到車窗外,細(xì)雨滴落手心濕漉漉的,她就像這雨滴在天地之間來回,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往哪里去。
無根之人,只能隨風(fēng)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