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消逝的冰
“砰!”晚會廳的門被毫不仁慈地炸開了。白色的皮靴踏著冰門的殘片,發出一聲聲“啪嗒”的聲響。
“呵,稀客啊。”主人席上傳來一個清澈的女聲,“兩年過去了沒想到你打招呼的方式還是這么簡單暴力啊?!币浑p帶著紫色眼影的眼睛懶散地睜開,水藍色的眸子盯向門口的方向。
“居然沒有因為黑暗侵蝕變成啞巴,真是太可惜了?!?p> “你講話好冷漠,好像我不曾帶給你快樂。”
“有也不是現在這個你帶來的?!?p> “難道雪景不能嗎?”
“難道殘害生靈可以嗎?這種殘忍的行為可以給你帶來快樂?”熒焮突然神經質地昂起頭,一手捂著臉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差點忘了,姐姐你從小就這么殘忍。在入口放這么多怪異生物也就你會干了,還有那二十多個房間的怪物,你還真是‘歡迎’我的到來啊?!?p> “哼呵,這么久沒來見過的妹妹當然要‘好好歡迎’,對我的招待還滿意嗎?”泠凜假裝聽不見熒焮的諷刺。
“滿意,我超級滿意的,就像族長對你在傳承禮上的表現樣滿意。還記得嗎?那幾個被你撕碎了的……”
“閉嘴!”泠凜猛地一拍扶手,打斷了熒焮的話。一股冰冷的氣息沖出,氣溫瞬間掉下了十幾度?!皯{什么?族長最欣賞的是你,爸爸媽媽最喜歡的也是你,憑什么大家愛的都是你!我明明就比你強,為么他們的眼里從沒有我!”
“你做事從來都這么強硬殘忍,不會有喜歡這種風格的人?!?p> “我今天就要證明,我才是該被欣賞的那個!”泠凜脫下外衣,朝著熒焮,沿著樓梯走下來。她的身形與熒焮相比更加傲人,水藍色的長發柔順地搭下,服帖地披在背后。她只穿一條淺藍色的及膝裙,半透明的藍色高跟鞋像冰晶一樣晶瑩,不時與地板發出“啪嗒”的聲響。
值得熒焮注意的是,她頭的右側戴著一朵像完全綻開的藍色薔薇花的頭飾,花下方的幾個花瓣上打了四個孔,掛著個藍色掛珠,居中的孔下方掛著一個小鈴鐺,旁邊的一個開底圓柱似乎是掛流蘇的,可是它的下方空空如也。
熒焮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鉤起嘴角,然后從包中抽出一個紅木匣子。
你沒有忘記我們的承諾,對吧。
打開匣子,里面靜靜地躺著個樣式完全一致,只不過是紅色的頭飾。頭飾被保存得很好,沒有一點污漬,沒有一點磕碰,更沒有點褪色或銹跡,可見平日主人保養的仔細周到。
你給我留門了。
熒焮把頭飾戴到頭的右邊,盯著泠凜的眼睛。四目對視,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希望你沒有忘記自己,你也不想,對嗎?
像是聽見了熒焮的心聲,泠凜的右眼竟與左眼以不同的方式動了一下,左眼里只有陌生的冰冷。
右眼中竟似有光在閃,水藍色的瞳中流出了驚喜與哀求。
“這是我最后的敬意。憑我手中的劍起誓,從現在起,你是我的敵人了,不論你去到何處,那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追殺到底,直到把你抹殺為止!”數股巨大的能量流沖向終焉,紫色與紅色的火焰頓時翻翻騰了起來。
終焉,好像,燃起來了。
“求之不得,反正被抹殺的只會是你?!?p> “可笑?!?p> “你很快就再也笑不出來。”
四周濃郁的冰元素突然像找到向,匯集向泠凜。一支冰槍在她的手中堆砌成形。
“凌汛尖針…”熒焮的瞳孔慢慢收縮起來。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凌汛的長度幾乎達到了終焉的兩倍多長。
“不過‘凌汛’,與終焉相比,不過如此?!蓖姿查g擴張回原先的大小,左眼變為紫紅色,幾條金絲勾出花紋,右眼早是金黃色。
一聲巨大的槍劍碰撞聲瞬時迸發,然后接連幾聲,最后是地板被沖擊的聲音。然后桌椅被拋向空中、落到地上的雜亂聲隨著回響。
“真是可惜了我辛苦擺好的桌椅?!便鰟C踮著腳尖立在根細冰桿上,周圍的桌椅已在
與地板的親密接觸中壞損。一支苦梧飛過,直接切斷了她腳下的細冰桿。泠凜腳一點,落在另張桌子上。
“砰!”追著泠凜,熒焮重重落在她的對面,桌腳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一支紅箭刺向泠凜,一紅一藍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光與影之間還來雜著幾聲巨大的爆炸聲。濃煙中無法辨別哪個身影是誰,劍鋒與槍尖相碰撞的聲音在晚會廳中響,漸漸無法分清回響與新聲。晚會的陳設已經完全無法辨認。
熒焮在桌沿用力一腳蹬起桌子,另一腳便將桌子踹向泠凜,一劍掃開凌汛,一個空翻一腳踹向泠凜胸口,緊接拽住一條從天頂垂下的藤條,以手為中心。翻轉一下,右腳即時在泠凜的下巴上狠狠地來了一下。
泠凜猛退幾步,忍著下巴劇痛抓起一條椅子腳,像標槍一樣投向熒焮,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然后一個箭步向前,高跟無情地蹬在熒焮胸口,隨后兩手抓住熒焮的長發,用力一拉,膝蓋撞在熒焮胸口,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最后抓著她的雙肩,一記過肩摔,把熒焮砸在椅子之間。
“咳??!”一條尖銳的椅子腳從熒焮背后扎入,貫穿身體,從腰際穿出。
泠凜極重的一腳落在熒焮的腹部,鮮血一下就從熒焮的口中涌出。
“哇——”熒焮猛地噴出一口血霧。
“站起來打我??!”泠凜一記重拳打在熒焮的右頰上?!皝泶蛭野?!”又一記拳打在左頰上?!安皇悄⑽覇??”右頰一拳。“來抹殺我??!”左頰一拳。泠凜就這樣吼著打頰十幾拳,最后一拳猛地砸在熒焮的面上。
熒焮已經沒了反應,只有口鼻在往外淌血。
泠凜抄起一條椅腿,照著熒焮的腦門敲了一下,然后拼盡全力把斷面刺進了熒焮的胸膛。熒焮的手突然抓住椅腿,拼命地想把它拔出去。泠凜狠命壓緊椅腿,慢慢地旋轉它。在一聲聲組織撕裂聲中,熒焮的手再無力抬起。沒幾下,熒焮就沒了氣息。仔細感知,熒焮此時氣若游絲。
跨坐在熒焮身上的泠凜站起身,一腳踢在她的太陽穴上。
“這下你總斷氣了吧?呀,你這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熒焮口中傳出幾聲若有若無的呻吟,手指似乎微微動彈了一下。然后,熒焮再沒動靜了,流到體外的血液正慢慢封凍。
“你輸了。熒焮,你永遠也贏不了我。”泠凜十分不屑地瞥了熒焮一眼,不帶感情地走向主人席。
在泠凜踏上第一級臺階時,一個極輕極細的低吟聲卻從背后傳來。語句有些含糊,斷續之間夾雜著幾聲咳血聲,似乎就是因為口中含血,語聽著才如此口齒不清,只能勉強分辨。
“流淌在刀尖上巨龍的血脈啊……”
“請聆聽我的呼喚……”一聲咳血聲。
“您的子民正處在您宿敵的黑影之下……”
“他們渴求著您的庇佑……”
“渴求您再以您的銳爪與尖牙,雙翼與紅尾驅去黑影——”詠唱聲竟然在慢慢變大,語調漸漸高昂。
“請您撕碎黑影——”
泠凜不敢相信地轉了過來,就在臉轉向熒焮的一瞬之間,一道熾烈的紅光閃過,銳利的苦梧切斷了她耳際的頭發,在無瑕的臉上劃出一道細長的深痕。血珠瞬而滾出,被切下的頭發在空中散開化作灰燼。剩余一截的頭發的斷面上依舊閃著火星。泠凜難以置信的目光聚向熒焮躺著的地方。
“請您噬盡敵人——”
“燃盡他們!”
熒焮就這樣在泠凜的目光下,慢慢掙扎著站起來。
“咳——”熒焮摸索著抓住背后的椅腿,一發力拔出來?!鞍?!”慘叫一聲,滿是血跡的椅腿被丟在一邊。然后她兩手握著胸前的椅腿,慢慢從身體里將它抽出?!斑馈腊?!”
“啪嗒?!睅椎涡难獜膫谥械纬觯湓诮K焉的寶石上。剛才死灰般倒在地上的終焉竟自己飛起,豎在空中。心血順著劍刃滑過劍身,寶石上慢慢出現了一條殷紅色的光帶,光帶延長、變細
寶石,變成龍眼了。
紅色的焰附在劍刃之上,翻騰著,四周的地板慢慢熔化。
熒焮紅色長發陰影之下的臉上,右眼閃出了危險的紅光。跟著,左眼亮起了金紅的光。
熒焮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個詭異的微笑。淺粉色的嘴唇慢慢張開,無聲地說出了句話。
“Ich bin tot. Du hast mich get?tet.(我死了,你殺了我。)”
一朵妖冶的血花慢慢在她的胸前綻放,凍結在冰冷的空氣中。一股異常的血腥氣息散逸在整個晚會廳里,那股味道引得泠凜有些反胃。熒焮爬滿血跡的手捉住了面前的終焉,掉在身邊的幾支苦梧便像尋見方向一樣飛起,終焉一指,幾道熾烈紅光一閃而出。泠凜的身上便被形幾個血洞。
終焉一劃,在地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刀痕。極其純厚的火元素力從這條幾米長的裂口中涌入晚會廳,原先逸散在廳中的冰元素力轉瞬之間便被抵消,只剩火元素力充斥房間。
裂口下,熾熱的巖漿滾滾翻動。
龍脊峰哪怕常年冰雪,終究也是火山啊。
至純的火元素力瘋狂地沖向寶石,濃縮附在劍上,終焉在不斷涌動的熾焰若隱若現。
熒焮向上一拋終焉,終焉停在半空之中,劍尖指向泠凜,一條火紅色的巨龍出現在空中。
猛烈的暴風突然刮起,熒焮就與終焉一起浮在風中,衣裙風中作響,紅發空中飄飛,兩眼閃爍著。
“以神之名——”
“在此宣判——”
熒焮手橫著一揮,然后指向泠凜。伴隨著一聲龍的怒吼,終焉與巨龍沖向泠凜。隨著柔軟軀體被劃開的聲音,終焉刺穿了泠凜的肚腹,將她撞到墻上。
“嗚啊!”被砸在墻上的泠凜發出了哀鳴。
刺啦——
滴嗒。
滴嗒。
滴嗒。
“呃呃……”泠凜無助地盯著那只刺入自己胸膛的手,殷紅色的血順著的手流下,滴落
在地板上。泠凜的身體顫抖著,熾熱感從身體深處傳來。
“你已經放棄了自己的職責?!?p> “代表神,收回‘冰封’與‘溯水’……”
“以及你作為神使的一切?!?p> 熒焮焮手一拽,抽出手抓著的東西。她的手上有二枚棋,以及幾小片心臟碎片。
泠凜無力地倒在了熒的懷中。
“做得好…姐姐為你驕傲…”泠凜勉強抬起一只手,輕輕摸著熒焮的臉頰。但沒幾分鐘便徹底失力落下了。
“雖然剛才‘你’想殺了我,但你也還是個好姐姐。”熒焮輕吻一下泠凜的臉頰,“姐姐……”
熒焮抱著泠凜倒在了地上,枕在泠凜的肚上昏了過去。終焉掉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