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群犯人們自從與官差分開后,就離開了大路,轉而走到了小路上。
至于他們為什么放著寬闊平坦的大路不走而走小路,原因很簡單:大路上時常有官府的人路過,而且越是臨近京城,路上盤查的人也越多,這些個犯人自然是經不起官府的層層盤查的,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干脆走上了小路,雖然小路不是很平坦難走一些,卻很少會遇到官府的人盤查,行走的速度反而快了起來。
想通了這層原因,他連忙一個轉身離開了茶攤,向著茶攤后面不遠處的小路與官道的交叉口走去。
小路與官道的交叉口并不遠,再加上他心急如焚,步子邁的很快,不消一刻鐘的功夫就趕到了,轉過路口,抬眼望去,他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只見遠遠的地方,有稀稀拉拉的一堆人正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過來,有扛著農具的,有背著谷草的,還有抱著小孩的,一群人都是破衣爛衫,蓬頭垢面,不知道的人肯定認為他們是從哪里逃難來的難民,但張彪看的真切,里面有好多人正是他在數日之前釋放的犯人。
這群人到了路口,便紛紛放下手里的東西和小孩,與另外一伙人道了別,即刻分道揚鑣,一轉身看見了張縣尉,然后就趕緊過來跪拜。
一個時辰之后,犯人們都來到了北城門口,燕小六按花名冊點名之后,一個也不少。
張彪和其他的官差都是看的面面相覷,一個個的都是大眼瞪小眼,說不出話來,他們不能相信的是,這世間竟然真有這樣的事情,去了枷鎖,發了路費,犯人竟然沒有逃跑,而是如期赴約。
那早到的郭虎看著其他的犯人,早已經親熱的跑過去打招呼道,“你們怎么才來啊?兄弟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
“哎,別提了,今早從土地廟出發的時候,正趕上一幫從薊州逃難來的人,孤兒寡母老人小孩的不容易,大家伙兒就幫著拿東西,送了送老弱病小,因此才來的晚了一些啊。”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啊,讓獨孤大人等的好辛苦啊……”
而凌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然悄悄的混了進來,正在和獨孤不悔有說有笑的坐在一起,喝起了那壺新換的茶水。
大家伙都是興高采烈的和犯人們嘮著磕,那場面簡直是不能再熱鬧了。
申時,獨孤不悔按時辦理了進城手續,換了通行證,加蓋了印章,然后帶著枷鎖佩戴齊全的一隊犯人,大搖大擺的步入了大興城的北城門。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第一次來到京城,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副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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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太子府內,一間光線稍暗的偏房內,一個陰鉤鼻,兇相畢露的長須老者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慢慢的品著茶,突然一個身手敏捷的手下悄悄的走了進來,拱手作揖以后道,“啟稟太子仆,大人讓小的打聽的人,今日有了一個確鑿的消息!”
“哦~是嗎?說來聽聽。”老者放下手里的茶盞,仔細聽著手下的匯報,邊聽邊捋著他那縷胡須,顯然是正處于思考中。
片刻后他聽完了匯報,卻是一陣冷笑。“如此之人,可擔重任否?真的是瞌睡了就立馬有人送枕頭來,實在是天助我也,哈哈哈!”老者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竟然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旁邊的手下奇怪的看著這個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老頭,通常他如此冷笑的時候,都該是有一個陰謀即將誕生了,而有些人就該倒霉了,但此番他前去調查的人乃是皇帝看中的人,太子仆居然也敢對付,他竟敢如此囂張嗎?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那個冷笑的老頭突然斜眼瞪向他,鋒利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砍為兩截一般,他于是趕緊把頭垂了下去,盯著地面不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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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大興城大興宮內,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大隋朝的文武百官分兩邊站,文官站左,武官站右。
不久,有太監尖著嗓子喊到,“陛下駕到,皇后駕到,眾官跪拜!”
群臣聽言,紛紛跪倒,待隋文帝楊堅和皇后獨孤伽羅在大殿正中間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端坐好之后,即刻行君臣之禮,三拜九叩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隋文帝精神飽滿的環顧眾人后,用威嚴的聲音說道,“眾愛卿平身!”
群臣皆再叩頭后,喊到,“謝陛下隆恩!”然后紛紛站立,排好隊伍。
這時有太監扯著嗓子又喊了,“今日早朝,諸臣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太監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官員手執笏板,站了出來道,“啟稟陛下,臣有本啟奏。”
隋文帝微微一抬手道,“何事啟奏?”
“啟稟陛下,臣近日聽聞那云州易陽縣縣令在押解犯人進京時,竟然私自去除犯人刑具,縱囚進京,實在是大逆不道,按當朝律法,須當嚴懲不貸!”
這個官員的話還未落,整齊站立的大臣們都開始議論紛紛。一個小小縣令,竟然如此囂張,真是膽大妄為至極。
有些言官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打算狠狠地參他一本,讓皇帝嚴懲此人了。
“哦?有這等事?”早已經歷了幾十年大風大浪的隋文帝,什么樣的奇聞異事他沒聽過,可是今日在聽了這個官員的稟奏后,他卻還是微微有些吃驚。
尤其是私自去除犯人的刑具,縱囚進京,這些字眼著實聽著讓人不舒服。但隨即他卻想到了不久之前讓大理寺安排押送犯人進京的人,“云州易陽縣縣令,此人莫不是前幾日才與皇后提起的易陽縣子?”
于是他略微有些皺眉道,“此人可是朕前段時間以來,剛剛分封的易陽縣子?”
那啟奏的官員聽了皇帝的詢問,略微有一點猶豫道,“啟稟陛下,正是易陽縣縣令獨孤不悔。”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卻頓時安靜了下來,剛剛躍躍欲試,準備參他一本的言官們也都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