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提走在眾人凝視的圣壇上,伸出雙手顫顫巍巍地搭在神志不清的皇帝肩上,皇帝身上明艷的黃袍慢慢滲出些許脖頸上抓痕留下的血液,穆夫提看著這個帝國的未來主人,又看著自己卑微的身影落在被眾人攪亂的塵土覆蓋的大地上。他心一橫,將手觸碰在帝國的咽喉上。一開始有些猶疑,緊接著就是決心驅(qū)使他用力。過了約定的時間,他松開手。
皇帝些許翻了翻白眼,過了好一陣,他大喘著粗氣回過神來。可是沒等眾人在興奮中把他扶起來,他突然怔住,望著穆夫提說道:“那終將逝去的沒有不被真主蹂躪的,那不會消散的只有死亡能夠保護。”譫妄中胡言亂語并不是什么新鮮事,然而接下來,皇帝猛地躍起,倏忽之間消失了蹤影。人們焦急地在帳中掃視,發(fā)現(xiàn)他一溜煙奔向外面的沙丘,還沒回過神,就如同一個瓷瓶,直直地墜下去,掩埋在沙子里了。
大臣們趕忙去營救,可是搜索持續(xù)了數(shù)日,皇帝的身影也未見蹤跡,指導(dǎo)兩個禮拜之后,才有牧童發(fā)現(xiàn)枯瘦的尸體從黃沙中露出手指。
帝國只能轉(zhuǎn)而找尋下一個繼承人,不過這回就順利多了,一切按照正常的儀式進行。
新的皇帝登基之后,只是默默遵守朝中大臣的上書。不一會穆夫提聽聞別處的歌謠傳誦起宮中的貪腐必將遭受報應(yīng)。皇帝示意大臣們處理此事,然而奸臣們沆瀣一氣,轉(zhuǎn)而把穆夫提黨羽里的幾個清官放到折子里上報請求免職。穆夫提此時已是暮年,捋了捋胡子,卻是不敢發(fā)作,問起旁人何以有法,看著墻上年輕時殺無用官員的五色大棒,只是不語。
穆夫提來到廣場上,看著滾滾黃沙鋪成的狀若地毯的祭壇,想起什么似的坐下,閉目養(yǎng)神。
皇帝不久又頒布了新的文書,要求捉拿之前作亂的刁民。穆夫提奉命前去鎮(zhèn)壓,帶著數(shù)千名衛(wèi)士,雙戟壓住了帶頭的人的脖子,來人跪下抬頭看著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是在玷污真主的名號。”穆夫提訓(xùn)斥道。
來人輕蔑地回應(yīng)道:“恰恰相反,這正是為了與真主合一,我們的索求和生命正是真主所下達的訓(xùn)命,這在圣訓(xùn)里是寫好的了。”
穆夫提沒有細(xì)想這個人反駁的依據(jù)何在,只是吩咐下人將此人梟首示眾,一個個被行刑的亂臣賊子,臨死前唱著發(fā)如韭剪復(fù)生,頭如雞割復(fù)鳴之類的話,被送上了黃泉路。
這邊是一切故事的開始,史官在這里寫道。
魏書
武帝紀(jì)一
穆夫提武皇帝,是奧斯曼人士,是名相伊本赫勒敦的后人。塞勒姆二世在位期間,穆夫提的爺爺伊瑪目擔(dān)任大學(xué)士,大長秋,封費亭侯。他領(lǐng)養(yǎng)的兒子易伯拉欣繼承了他的爵位,官職做到御史大夫,其他的生平不詳。易伯拉欣生養(yǎng)了穆夫提。
穆夫提曾目睹帝國用奴隸腦髓凝結(jié)計算力儲存知識的場景,在父親的精心栽培下,這一經(jīng)歷反而讓他躋身太學(xué)名列前茅的位置。成為高級學(xué)徒后,經(jīng)過維齊爾的教誨,穆夫提有心治國,用五彩大棒彰顯自己不畏強權(quán)的決心。
這天他看到一家早餐鋪里一個穿著華麗的混混怒斥攤主,他堵在前面極盡譏諷之能事,言談間處處暗示自己位高權(quán)重。后面排隊的顧客敢怒不敢言,三三兩兩只好散去。穆夫提經(jīng)過,抄起大棒朝那混混腦門打去,不等他解釋第二棒接踵而至,那混混來不及還手,就被穆夫提杖殺在鬧市里。從此以后本縣的混混沒有一個再敢欺侮小販了。不過這個被殺的混混,是慈禧的太監(jiān)莎蒂格,這事傳到宮里讓她臉上很掛不住。但是穆夫提這一行為的引得周圍人拍手稱快,因此治罪不但不可能消他的氣焰還會讓他得寸進尺,自以為是直臣。于是她便明升暗貶穆夫提。然而這時正值新帝廢黜原先的皇后,扶慈禧上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便沒有吩咐下去真的多費力排擠穆夫提。穆夫提移任貝爾格萊德,斬殺黃巾賊有功。
這日穆夫提又是拿著大棒巡視街道,看到街道中坐著一名老人,他躺在那里曬太陽,周圍是幾個保鏢,他破口大罵道,這時正是農(nóng)忙,手中有青壯勞力還不幫忙,在這里繾綣,實屬廢物。
那老人也不怒形于色,笑笑,低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穆夫提也沒有理由再找麻煩,便轉(zhuǎn)身走了。
不日傳來穆夫提被調(diào)任的消息,原來此人是當(dāng)?shù)匾坏仡^蛇,名喚鐵托,權(quán)傾朝野,當(dāng)年白手起家將當(dāng)?shù)貛团烧希F(xiàn)在手下高手如云,且他的部下互相看不對付,卻偏偏都服鐵托一人,只要鐵托在,互相合作無間,鐵托一旦離開便會恒生齟齬。
穆夫提調(diào)任后又受排擠,便轉(zhuǎn)而娶妻生子,長子取名穆阿維葉。
上任沒多久的石敬瑭,今日入宮述職,他第一次踏入皇城,帶著些許惶恐在笏板上寫好上奏,坐著駱駝車跟著商隊走了四五個月,每天都要看一眼復(fù)習(xí),省得到了皇帝面前結(jié)巴。這天清晨他走出城外的商隊帳篷,向守城的將士點點頭,披著頭巾的士兵看了看通關(guān)文牒,示意后面的士兵一起拉開了城門。木制的城門雖然輕便,但是高聳著,算起來也著實不好推動,五六個士兵拽住繩索,呼喊著城門緩緩拉開,咔噠一聲扣在兩邊的城墻上。石敬瑭一想到要面圣開始些許緊張,但在下人面前不能表露出來,便跨上駱駝,假裝拿起水壺放在嘴邊,但蓋子沒有擰開,想著畢竟灑了就更不好看了。這么個姿勢過了城門,他就踏進了皇城。
皇城的城墻是石頭的,在高大的宮殿和堡壘襯托下顯得有些矮小,皇城里和城外相反,沒有一頂帳篷,都是圓頂?shù)奈《虢ㄖ虚g點綴著不少尖頂?shù)乃恰C苊苈槁榈膶掗熥呃人耐ò诉_地連接著它們。來自帝國各地的臣民穿梭其間。商人們只允許在一處規(guī)定的區(qū)域行商,但商品卻流通到皇城的每個角落。哪怕街邊玩耍的孩童,手里都拿著最新款的防風(fēng)沙的電子玩具,說著話的陀螺,會起身的紙飛機,不勝枚舉。
石敬瑭肥大的身子在駱駝上僵住,頓了會想起任務(wù)在身,跌跌撞撞爬下來,向著深處走去,再往前就不允許商隊和駱駝進入了。內(nèi)城守門的士兵經(jīng)過一樣的流程,放了他進去。領(lǐng)他進去的小廝畢恭畢敬,但轉(zhuǎn)身之后的步伐越來越快,引得石敬瑭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他隱約覺得這個黃門似乎見他身形碩大,有意在捉弄他。但因為不好發(fā)作,他只能收緊腹部,開始小跑,好在很快就到達了宮門前。
石敬瑭喘喘氣,靜候了半刻就聽到宣他進去的命令。維齊爾站在門里,向他招招手,等他進來之后突然踏出門去沒有回頭。石敬瑭看向里面,皇帝翹著腿躺在王座上,衣冠不整,他手上拿著酒杯,見了他便說道:“愛卿有事快說吧。”
石敬瑭顫顫巍巍地掏出笏板開始一字一句地念起來,都是些場面話,好在已經(jīng)足夠熟練,沒有磕巴。念完他叩了首,說要告退。皇帝面無表情,這時候卻突然一撇嘴,說不如喝一杯。石敬瑭不禁流下汗來,在御前飲酒似乎不太體面,可這又是皇帝本人的命令。他猶豫著說道,本人酒品不佳,不好敗了皇上雅興。皇帝立刻一臉不悅,擺擺手叫他退下。石敬瑭感到自己說錯了話,慢慢起身,感到眼前有些一黑,沒站穩(wěn)扶住了墻。皇帝更是不悅,叫黃門扶他起來自己叫來宮女全當(dāng)沒他這個人似的打情罵俏起來。
石敬瑭這短短的上奏充滿了不愉快的插曲,但這時他尚還沒有慍怒起來,只是也跟著不快,但這時黃門粗暴地拉其他,利索地關(guān)上門拉他轉(zhuǎn)身,讓他打了個趔趄,踉蹌了一下。石敬瑭登時火就上來了,可也不好發(fā)作,便跳起來拂袖而去。
沿著繁華的街市回到城外的帳篷,石敬瑭的小妾蹲過來揉他的腿,噓寒問暖之下石敬瑭講述了今天的朝覲經(jīng)歷,小妾嫵媚的身姿頓住了,她攛掇起石敬瑭給他點顏色看看,實際上這也不過是順著話茬給他出出氣的慣常奉承罷了:“大人的氣度哪是這種屁股還沒坐熱的新君能知道的的,回頭揚眉吐氣,到時候皇上只能低頭過來向您討教治國之道了。”石敬瑭聽了很是受用,但是今天他內(nèi)心里孕育起另一層想法,也許,很快自己不僅能讓這個新君言聽計從,還能把他從位子上拽下來。
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實際上來自新君登基時的儀式,那時他被扼住喉嚨,周圍的大臣在他快要窒息時大聲問:“你要在皇位上待幾年?”按照傳統(tǒng),新君報的數(shù)字過后第二天,如果他還坐在皇位上,就可以讓臣下殺了他。不過隨著皇權(quán)的一步步鞏固,有幾回時機已到,大臣們卻并不敢動手,畢竟真正能讓皇位易位不是慌亂之中的承諾,而是實打?qū)嵉膶嵙Σ罹唷?p> 但這回石敬瑭在場,虛弱的新君只是隨口說了聲“很快,很快”,這幾個字在石敬瑭心中埋下了種子。然而在場的其他官員卻并沒有當(dāng)一回事,這類虛指并不能保證他什么時候遜位,反倒給了他任意解釋的口實,按理這種回答是不能夠讓人滿意的,但這個儀式愈發(fā)地失去了它的效力,于是也就沒有人在乎了。
石敬瑭斜躺在床鋪上,他心里盤算起謀逆之舉不僅是因為這個,他之前沿著街市走的時候,聽見路邊商販的竊竊私語,都對新君充滿了疑慮和懷疑,這也進一步加深了他的賭徒心態(tài),也許本來這個位子就不穩(wěn),輕推一下也許就能換來榮華富貴。
但茲事體大,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個想法,首先做的就是培植黨羽,他買通了信使,拿來了一疊輸送俸祿的地址花名冊,用印章湊成成堆的書信挨個寄去試探他們。
穆夫提也收到了石敬瑭的信。他不知這人是誰,好奇地鋪開紙張閱讀起來。信里并沒有說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也不可能就此落人口實,但是寫了很多離經(jīng)叛道的主張變革的說辭,乍一看是深明大義的口號,但細(xì)細(xì)揣度會發(fā)現(xiàn)似乎對時局多有不滿,在尋求認(rèn)同。穆夫提看完了信,于是留心這個人的底細(xì),通過多方渠道打探了關(guān)于他的消息。
石敬瑭在他的封地?fù)碛胁恍〉臋?quán)威,但本身沒有多少建樹,是個典型的無功無過的領(lǐng)導(dǎo),在周圍人看來并無出奇之處,這樣的人緣何四處發(fā)送這種帶有振臂高呼興致的模棱兩可書信,似有反心,但又看不出為何想反。了解他的人會認(rèn)為這是慣常的官場操作,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志向,并拉攏自己,因此不會懷疑他有反叛之心,反而是陌生的人看到字里行間的不同尋常會懷疑,這種懷疑卻又沒有證據(jù)。于是在這之間就有建立聯(lián)系,悄悄試探之后組成謀逆派系的可能。穆夫提考慮到這一層,愈發(fā)感到此事不容小覷。如果當(dāng)真,那么是否跟隨謀逆便是不得不選的抉擇,而很明顯當(dāng)作不知道是最保險的選擇,然而畢竟看出了深層之意,如果止步于此便可能失去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因此,有必要進一步調(diào)查。穆夫提沒有多少黨羽,只是因為狠辣的治理手段和下層一些能干的官吏有些許情誼,于是他便聯(lián)系這些人進一步搜集關(guān)于石敬瑭的情報。
一番考察下來,穆夫提愈發(fā)覺得石敬瑭根本沒有造反的資本。此人根基不牢且并無過人之處,只不過仰仗血統(tǒng)和家族的傳承,至今為止沒有杰出的政績,只有不上不下的承平治下打太極拳的功夫。且酒色財氣吃喝嫖賭雨露均沾,卻沒有與眾人分享美酒的豪氣,與克己職守和慷慨利落都不沾邊。于是穆夫提特意寫了一封信嘲諷穆夫提,回絕他的結(jié)盟請求,他預(yù)計日后石敬瑭東窗事發(fā)之時,正好可以用這封回信堵住清算的口實。
石敬瑭注定失敗,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時間來跳一曲最后的舞蹈。在權(quán)力的寶座下,這一舞算不上美麗,甚至可以說是丑陋,但他的聳動勾起了臺下眾人心中的蠢蠢欲動。這一丑陋的第一支舞,也拉開了亂世的序幕。
石敬瑭此時渾然不知,卻還在綢繆自己登上皇位之后會面臨的威脅,殊不知他之前大張旗鼓自以為滴水不漏的招募兵馬早就引起了宮里門宦們的注意。伊本阿剌比是十二門宦之首,他掌管東宮的飲食起居,還兼任太子太傅,是蘇菲派的掌門,這一次他聽到石敬瑭的異動當(dāng)然并不能第一時間確認(rèn)他有反心,但宮里到處都是他的眼線,雖然這些眼線不算百分百忠誠如臂使指,但也足夠向他匯報石敬瑭的一舉一動了。石敬瑭知道單純殺死新君不能算是為他晉升鋪路,所以反而是拉幫結(jié)派實施刺殺比起刺殺本身更為重要。然而既不能因為對方害怕自己被拉下水而淡化自己的陰謀,又不能太過大張旗鼓引來殺身之禍,這點平衡導(dǎo)致他能做的選擇極少。在刀尖上跳舞的活可不是不那么好干的,然而石敬瑭沉浸在成功之后的幻想之中,盡管回應(yīng)者寥寥,他卻覺得這是有更少的人一起分一杯羹的好兆頭,畢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最終,響應(yīng)他的人只有十二常侍里的兩位,并且其中一位還在驚慌間于計劃實施前一天報告了伊本阿剌比。石敬瑭自然不可能自己動手,十二常侍的另一位介紹他一位叫荊軻的浪人,此人膽大心細(xì),又是個亡命之徒,在石敬瑭答應(yīng)厚葬自己死去卻無盤纏購置棺槨的老母之后便死心塌地。
這天新君沿著城門游逛,突見得周圍人猛地互相踩踏起來,驚叫聲從身后此起彼伏傳過來。只見一人一馬直挺挺朝自己沖過來。倏忽間一個鐵球從天而降,砸死了此人,這人從馬上摔下,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落在自己面前。皇帝驚魂未定,忙問左右如何自處。衛(wèi)士們也慌了神,少數(shù)幾個頭腦清醒的把皇帝護住要走。此時伊本阿剌比悠然從一旁走來,對皇上行禮說道:“讓殿下受驚了,此賊人最近動向可疑,卻沒想竟是想要刺殺皇上您,幸好吾等早已嚴(yán)加監(jiān)視,索性在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之前制止住了。”
皇帝點點頭,寫過老師的救命之恩,便趕緊挾著女眷回宮宴飲平復(fù)心情了。
荊軻當(dāng)場身亡,死無對證,但伊本阿剌比早就對這一整套謀劃了然于胸,放他刺殺不過是為了邀功,于是石敬瑭不久之后就被投入詔獄,和盤托出自己的謀劃,然而伊本還是不滿足,逼著他吐出了幾個自己政敵的名字,這事才算了解了。
伊本阿剌比這回牢牢握住權(quán)柄沒有松手。趁著這一輪的危機,阿剌比向新皇帝進諫重組禁衛(wèi)軍,耽于聲色的皇帝甩甩手讓他全權(quán)操辦,于是阿剌比招募了不少名聲在外的人才。這里面最重要的兩個就是袁盎和晁錯。
袁盎自小就立志要平定四海,晁錯與他是青梅竹馬,四海之內(nèi)有幾人歟。這一輪的政治變動之中,這兩人有意被伊本阿剌比提拔,負(fù)責(zé)整治環(huán)境,說是整治環(huán)境,實際就是黨同伐異,排除異己和扶植親信罷了。
袁盎每日浸淫在文書里,他有意鍛煉自己的行政能力,今日批示張家的牛被偷了,明日處理趙家的婆媳矛盾,這些日常瑣事讓他抽不出身子思考更宏大的問題,但反倒是這種狀態(tài)讓他有了自己正在操控整個國家的錯覺,雖然他只不過是一個權(quán)大位卑的棋子,但每日每夜數(shù)以萬計的文書工作穿過他的腦海,留下各種各樣不相干的細(xì)節(jié),拼湊出一張巨大的虛構(gòu)的網(wǎng)絡(luò),他只是上面的一個渺小的蟲豸,卻有了自己是結(jié)網(wǎng)的蜘蛛的錯覺。他這種幻想又偏偏不是完全沒有根據(jù),在和同事晁錯閑談時他高談闊論,暢聊自己對整個國家乃至世界的看法和展望。晁錯漸漸也被他影響,開始相信自己真的處在某個不可言說的大局觀里面了。
這種幻想第一步促成的就是對于自己位置的懷疑,他們作為伊本阿剌比的得力助手,卻越來越偏離這位權(quán)臣的版圖,相信自己才是繪制權(quán)力版圖的執(zhí)牛耳者。既然自己才是主角,那么自己的頂頭上司就必然要被自己顛覆,不知不覺這種想法開始占據(jù)二人的腦海。那么,想要背叛獲得更大的權(quán)力,單憑借二人目前的能力是不可能的,于是就有了長袖善舞的目標(biāo),借刀殺人最是容易。能夠跟伊本阿剌比抗衡的,朝堂里是沒有人了,但邊境上有不少積蓄了很長時間實力的人,其中一個明星就是爾朱榮,此人本是州郡不起眼的小吏,但考試拼殺累積起軍功,一步步高升,成了炙手可熱的大官,最為同輩所稱贊的就是帶兵作戰(zhàn)的能力。二人于是想著把這位祖宗請進來勤王。他們偷偷草擬了一封偽造的衣帶詔,想要讓伊本阿剌比與爾朱榮鷸蚌相爭。
然而伊本阿剌比情報網(wǎng)密集的很,沒等爾朱榮收到信,便知曉了此事。老頭玩弄著佛珠,決定把二人從棋子降格為棄子。
伊本阿剌比揮揮手,派人偷偷在茶水里下毒。二人滿以為自己獲得了信任,開心地飲下毒茶,當(dāng)晚就為自己的幻想送了命,曝尸荒野。
但事后慈禧的貓?zhí)蛄瞬杷懒耍巫锵聛怼R帘景⒇荼仍诒砻嫔蠜]有直接因此被治罪,但是用了別的小理由自己降職了幾級,親信也流放了幾人。
穆爾太齊賴和賈法爾是穆夫提的童年好友,這會已經(jīng)在宮中任職,高官厚祿,他們嗅到慈禧懲罰親信的不對勁之處,暗地里查清了事情真相,于是把那些被貶謫的宦官召集回來殺掉了。
爾朱榮此時方才收到來信,幕僚收集的信息讓他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全貌。
他微微一笑,覺得自己表演的時候到了。
轉(zhuǎn)瞬之間,爾朱榮的大軍壓境,大搖大擺地挺近皇城。每日爾朱榮帶著兵士們傳進城門,不由分說地打砸搶燒,吃得盆滿缽滿,燒殺搶掠。晚上再偷偷在城外扎營,白天再重復(fù)這一過程。成立的老百姓就以為他的軍隊一天天壯大,數(shù)量不計其數(shù)了。爾朱榮第一次走進宮門,尊貴的伊本阿剌比看到面前的刀兵,也不得不放下架子,變回和藹的老人,躬身問道大人有何吩咐。爾朱榮全副武裝的騎跨在馬上,只是不語,揮揮手,讓眾兵士們把他亂刀砍死了。宮中大臣死的死逃的逃。他把大臣從帳篷里拽出來,頭朝下塞到沙丘里炙烤,聞到熟肉味后砍下再換一批,好不殘忍。百姓紛紛逃難,京城雞犬不寧,拔都薩萊的名號從天啟之城變成了地獄之城。
飛揚的沙土里,京官們被黑壓壓的悍匪們一個一個從幔帳里抓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扒光身上的首飾衣物,挨個丟下城墻,落入沙丘里活活燙死,正如那位無言的上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