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著秤命先生道：“我倆也有幾十年沒見了吧？”

　　秤命先生道：“有二十年了。”

　　掌柜道：“二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可是我明明已經退出江湖二十年了，你為什么還要找來？”

　　秤命先生道：“找你來要一樣東西。”

　　掌柜道：“當年我退出江湖的時候什么也沒留，只身來到漠北，哪有什么東西。”

　　秤命先生道：“你有！”

　　掌柜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秤命先生道：“我沒有名字，我只是個秤命的。你只要知道是秤命先生殺的你就行。我算過了，你的命值四兩三錢。”

　　“錢我已給你放在棺材里了。”

　　掌柜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頭，不停的唑著煙斗。

　　秤命先生轉動秤桿，三根秤絲卷住右手，銀的秤尾直直向掌柜打來。

　　快，真的太快了。可惜的是他還沒有打中掌柜，掌柜的煙斗便已經打在了他的喉結上。

　　后發先至，一擊致命。

　　“錢是個好東西，可又何必為了錢把命也搭上。”掌柜唑著煙斗道。

　　回過身，他又從一小隔間，拿出來一把鏟子和一柄鋤頭，來到門前。

　　對著李七七道：“那漢子怎么說也是因你而死，你去把他也一并帶過來吧。”

　　說罷也不管李七七是否答應，便扛起秤命先生的尸體，走了。

　　小孩則默默的坐在凳子上，看著這一切，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他屁股下的凳子，又多了一道口子。

　　口子很新，是剛削的。滿滿算來，已有七道。

　　院子七零八落，墳頭草木一堆。黃沙古渡鴉鵲口，今又添新灰。

　　李七七看著面前的遍地的墳堆道：“所有找來的人都在這里？”

　　掌柜唑著煙斗，杵著鋤頭道：“找過來的都在這里了，但是終歸還差了幾個。”

　　李七七道：“你不恨他們嗎？”

　　掌柜道：“恨！”

　　李七七道：“那你還給他們立墳？”

　　掌柜道：“死了，就可以算是一筆勾銷了吧，畢竟入土為安。”

　　李七七道：“那萬一你哪天死在他們手上，你有想過他們會讓你入土為安嗎？”

　　掌柜道：“沒想過，不過入土為安也好，不入土為安也罷。終究是一捧黃沙。”

　　李七七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眼前的掌柜。

　　是啊，終歸不過是一捧黃沙。

　　“夜深了，天也冷了，小公子也餓了，走吧。”說著扛起鏟子鋤頭就走了。

　　路過李七七身邊時，掌柜道：“你想知道的我明天都會告訴你的。”

　　客棧，小孩坐在門前，雖然冷，可是他還是想在這里坐著。直到看見遠方那道熟悉的人影，他才又回到屋里。

　　來到廚房，往爐子里又加了些柴火，讓只有火星的它又燃了起來。

　　掌柜回來，看見坐在爐火邊的小孩，嘴角不知覺的笑了。

　　每天都能見見小公子真好。

　　晚餐很簡單，幾個饅頭，一碟咸菜。在加上一小碗溫水。

　　雖寒卻暖。

　　夜盡天明，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掌柜的坐在柜臺前，小孩依舊在那擦著桌子，唯一不同的是柜臺前多了一個女人。

　　掌柜的看著李七七道：“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李七七道：“他真的死了么？”

　　掌柜道：“死了”

　　李七七指了指小孩道：“那那個孩子怎么回事，他可是和他一模一樣。”

　　掌柜道：“那是他的孩子當然和他一樣。”

　　“他的孩子！”

　　李七七像是被觸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樣，聲音都有些變了。變得有些尖銳。

　　“可是你們是二十年前來的漠北，即使是他的孩子，也不該只有這么大吧？”

　　掌柜道：“是他的，你還是什么都沒變，我說過了，你不改變的話是永遠也留不住他的。”說道這里他笑了一下，接著又道：“不過你現在變了也沒機會了，留不住了，徹底留不住了。”

　　“他是怎么死的？”李七七語氣有些激動“以他的武功誰能殺的了他？”

　　掌柜道：“他是自殺的。”

　　李七七道：“為什么？”

　　掌柜道：“因為付姑娘死了。”

　　李七七道：“就因為付小燕？”

　　掌柜道：“沒錯。”

　　李七七道：“付小燕怎么死的。”

　　掌柜道：“被人逼死的。”

　　李七七道：“他們早已遠渡漠北，退出武林。還有誰會跟他們過不去？”

　　掌柜道：“流言！讓她郁結而死。”

　　李七七道：“付小燕死了，他可以來找我啊！為什么要自殺？”

　　掌柜道：“他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李七七道：“為什么”

　　掌柜道：“比如昨日那個單刀客！”

　　李七七道：“我讓他來這里，是想讓他給我消息告訴我沈飛到底在不在，而不是等我到了還什么消息都沒收到，這樣一個人我殺他有錯嗎？”

　　掌柜道：“所以他不喜歡你。”

　　李七七道：“我知道他不喜歡殺人，可是你看現在有用嗎？付小燕死了，他也死了。他要是殺人。他會死？”

　　“他要是殺人，江湖上誰敢說一個不字？誰又敢散布流言，甚至費盡心思傳到這漠北邊荒。”

　　掌柜道：“那些散步流言的都死了，這里在十二年前還是很繁華的一個小鎮，也有不少人。”

　　“后來流言傳到了這里，并且在這個鎮越傳越多，也是因為這導致付姑娘在產后不久郁結而終。”

　　“于是他一氣之下，這鎮子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所以他也殺人了，只是殺的太晚。”

　　李七七道：“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殺掉那個散播流言的人？”

　　掌柜道：“那畢竟是他的結義兄弟，他不能殺。但又不能對不起自己的女人，所以他自殺了。”

　　至于那些鎮民，兩人誰也沒提，畢竟自古流言如刀，當他們談論的開心的時候，手上就已經沾滿了鮮血。

　　李七七道：“那你可以殺柳如龍啊！為什么不去殺他？”

　　掌柜道：“公子走之前將小公子托付給了我，我得先將他養大才行。所以那時候的我不能去殺他。”

　　李七七道：“那在那之前你為什么不去？”

　　掌柜道：“在那之前我并沒有想到，那些消息是柳如龍散布的。”

　　李七七的眼神閃爍，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掌柜道：“這么說如今江湖上的那些東西，是你散布出去的？”

　　掌柜道：“沒錯，是我散布出去的。”

　　李七七道：“你就這么確定柳如龍會來。”

　　掌柜道：“當然會來，天下第一的武功，加上天下第一的美人。他肯定會來的。他是個貪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