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到了山下停車場,大家要一起換乘公交車回學校。蔚滿擔心一會兒同學見到他們突然換了車,會難以解釋,于是讓王子在一個遠離巴士的角落停車。
“王子,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行李拿過來。”
王子點點頭,微笑著目送她離開。
蔚滿有些尷尬地來到景區大巴前,排隊等著取自己的行李。她看到已經取到行李從人群里鉆出來的小楷,正打算躲開她的視線,卻還是被她瞄到。
“哎!小滿,你男朋友呢?”
蔚滿尬笑著隨便指著一個地方,說,“他,他在車里等我呢。”
小楷走到她面前,有些撒嬌地說,“小滿,我也不想擠公交車,能不能稍我一程?反正咱倆住一個小區嘛。”
蔚滿正在想怎么拒絕,卻見張倩也背著一個大包,抬著一個大箱子從人群里擠出來。
“正好,你們有車,把器材送回去吧。”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蔚滿無奈,只好答應下來,她總不能讓張倩一個人把箱子扛去坐公交吧。再說,她有這么好欺負么。
張倩本來要走,卻被小楷拉住,“反正都是順路,就一起吧。你說呢小滿?”
蔚滿尷尬的笑著,她能不答應嘛。
結果,本來是想要避開大家,主要是她們倆,的視線,現在也只能乖乖的帶著她倆一塊回到那輛,看上去快要散架的報廢車跟前。
這真是,無論你想偷偷摸摸干什么,最終都會被抓現行,的再次寫照。
她都不敢看她倆,眼神飄忽地說著一路上想好的忽悠她們的理由。
“咳,這個,那個,那個剛才那輛是他朋友的車,這不到了山下,就跟他朋友換回來了。”蔚滿極力表現得自然地向她們解釋。
她不用看也知道張倩此刻的既鄙視又得意,小楷的無比嫌棄的表情。
不過這回兩人都沒有出聲,默默地把東西放進差點蓋不上的后備箱,安安靜靜地坐在后排座位上。
王子坐在車里跟她倆打招呼,她倆都沒有之前那么熱情了。
王子又看看坐在隔壁無比尷尬的蔚滿,不禁又暗暗發笑。
這輛小破車嘎吱嘎吱地把她們載入了市區。先送到的張倩,竟然難得地在臨走之前對蔚滿說了句謝謝。而且,這一次,她的眼睛里居然沒有一貫的鄙夷。
在小區門口和小楷道別之后,蔚滿也把自己的行李拖了出來,跟王子告別。
“王子,這箱設備就先請你替我保管了,明天還要麻煩你跑一趟,幫我把它送到學校去。行嗎?”
王子坐在駕駛位,探出頭來朝她微笑,學著人類的樣子伸出兩只手指擺了一個帥帥的姿勢,“沒問題,樂意效勞。”
蔚滿干咳一聲,背起大背包,朝他擺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王子依然微笑著看著她。
蔚滿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尷尬地轉身走了。
“蔚滿。”
蔚滿聽到這聲呼喚,居然有些感動,她想象著電視劇里的情節。男生叫住女生,然后走了過來,對她深情一吻。然而她又立刻清醒,提醒自己這是個外星人,而且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突然就改變主意要殺她滅口。
她身體僵直著慢慢轉過去,卻看見王子依舊坐在車里,伸出腦袋向她投來極其溫柔的微笑,對她說,“你的愿望會實現的。”
蔚滿眼睛一酸,心中一陣感動加悸動,她已經幻想著自己不顧一切沖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的場景了。但面對現實,她慫了,她怎么敢跟一個外星人談戀愛,那簡直瘋了。
她冷靜下來,還了王子一個禮貌的微笑,說了句,“謝謝。”
王子看著眼前的女孩離開的背影,目光久久不能轉開,直到她消失在樓道口。
蔚滿走上沒有電梯的老式樓房的樓梯間,費力的一階一階爬上頂層,推開一扇嘎吱作響的滿是銹跡的鐵門。映入眼簾的是父親正在晾曬床單的背影。
父親扭頭看了蔚滿一眼,趕緊把繩上的床單拉平整,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快步朝蔚滿走過去,替她卸下肩上的背包。
“怎么也不打個電話上來,這么重,讓爸爸下去幫你拿嘛。”
蔚滿的父親鼻梁上掛著一副有些發暗的銀色邊框眼鏡,一臉和善知識分子模樣,卻穿著十分隨意的廣場大爺一般的背心褲衩。
“咳,又沒有多重,還讓你來回跑一趟,多沒必要。”
“老爸不是心疼你嘛。”父親刮了一下蔚滿的鼻梁,又問,“餓了吧?我買了豆漿油條,你先去洗個澡,我給你熱熱去。”
蔚滿欣然地點著頭,跟著父親走進露臺一角的加建出來的小閣樓里。閣樓只有四十來平方,除了蔚滿自己的臥室和一個衛生間,就只有一個即是客廳又是飯廳,又是廚房的父親的臥室加書房。客廳的最里頭,是兩只塞滿各種物品的書架,除了一排一排的天文學的書,還有各種模型,相機,鏡頭,望遠鏡,在它們的旁邊,是一架用一塊藍布蓋住的哈勃望遠鏡。
當初父親選擇租下這里,就是因為這里視野空曠,方便觀星。當然,還有便宜。蔚滿父親是一名,天文愛好者兼某不知名天文愛好者網站編輯。拿著微薄的薪水,追求著自己的愛好。
蔚滿一直知道,母親是因為覺得父親愛星星多過愛自己,所以才離開他。可她卻不忍心,不忍心也丟下這可憐的人兒一個人生活。
一邊洗澡的蔚滿,一邊聽到父親說,“滿啊,你和你的,那兩小伙伴,昨天觀測的成果如何啊?”
蔚滿任憑熱水淋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這個時刻,這個回到家的溫馨時刻。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能被這蓮蓬頭里噴出來的熱水給沖走。
“挺好的,這次的流星雨超美的。”蔚滿一邊避免水流進嘴里一邊說。
“是啊,昨天這個金牛座的流星雨堪稱歷史之最,極其壯觀。我打算寫篇稿子,到時候你也看看。”
“哦。好啊!”
蔚滿爸爸沒有再說話,輕輕嘆了一口氣,似有心事地擺著碗筷。
蔚滿沒有發現這段沉默有什么不對,她十分滿足的享受著溫暖的熱水帶給她的慰藉。
蔚滿爸爸坐在一張安插在冰箱和灶臺中間的小餐桌邊上,一只手拽著筷子,看著桌上的那碗豆漿發呆。
直到浴室里的水聲停了下來,他才試探性的開口道,“滿啊。”
“嗯?”蔚滿提高聲量回答他。
“山上冷嗎?”
面對父親這么一句冷不丁的話,蔚滿感覺有些不妙,她這個老爸可是個極其多愁善感的人。
“不冷啊,睡袋里可舒服了。”
果然,外面沉默了一會,聲音繼續傳來。
“滿啊,本來這次流星雨爸爸是應該陪你一起觀測的,這樣你就不用……”
蔚滿翻了個白眼,不等他說完立即打斷他,“哎喲。你別再胡思亂想啦。我要是不去,小楷和張倩她們倆不就少了個隊員了嘛。”她心里吐槽,雖然她倆也不介意少她這么一個拖后腿的隊員。
“再說了,你可不知道南星山的風景可美了。用肉眼直接感受漫天的流星雨,這和在望遠鏡里看簡直就是兩碼事。”蔚滿一邊咬牙擦著頭一邊說。內心獨白卻是,還有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陪著老娘一起看呢,老娘還看了兩次。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