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秉鈞看了潘思園提供的商檢檢測報告,微笑著說:“這個穆廣,還真有他的!”
“大爺,我們家穆廣真真的,招誰惹誰了……”潘思園抽抽搭搭,“太冤枉啦!”
“小潘你喝點水,別這樣好不好。不了解情況的還以為我?guī)资畾q的人欺負一個外來妹呢。”在他們工廠,有很多外地女工,習慣都稱外來妹。
“大爺,打狗還要看主人。畢竟穆廣也是你的孫子,親孫子干孫子總是孫子吧!我爸常說,多個孫子多條路。”潘思園一邊拭淚一邊說,“再說了,針打在穆廣身上,血出在大爺您身上。是不是您有仇家?人家不敢朝您拍磚,就陷害我們家穆廣了……”
“別說話,讓我仔細看看。”戴秉鈞又看了看商檢局在他的樣品上加貼的標識。自語道:“這也是對我的檢驗,說明我看人還是看得準的。”
戴秉鈞到了法院,反過來為穆廣說情。他說:“說穆廣偽造公章這個事實不能成立。因為他是從程少塵提供的真實合同中挖去印模的,他沒有私刻我們的公章。”
法官:“那他偽造合同該怎么解釋呢?”
戴秉鈞:“這個問題的根子在我,是我不相信他的產品質量。他跑到無錫商檢局。在那里檢測,拿到了檢測報告。想到這一點,我反倒很慚愧,為什么我們就沒想到建立一個檢測實驗室呢?”
法官:“這是你的事,跟案子沒有關系。”
戴秉鈞:“那我以一個副廠長的身份跟你說,我準備跟他簽一份真合同,把假的變成真的。”
法官:“戴廠長,法庭不是兒戲!喊捉他的是你們,喊放他的也是你們。”
戴秉鈞遞過一支煙,自己也叼上,點上煙,兩人深吞一口。戴秉鈞:“經濟法庭宗旨是為經濟建設服務的吧。如果我們拘泥于細枝末節(jié),影響了正常的市場交易,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嗎?黨中央提出對內搞活,對外開放,怎么叫搞活呢?我把假的變成真的,不就搞活嗎?怎么叫開放呢?我采購外省的電熱器,不就是開放嗎?”
法官:“強詞奪理,一派胡言!”
“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我直接把一個涉嫌經濟欺詐的違法嫌疑人改造成商業(yè)合伙,有什么不對嗎?”戴秉鈞起身,掉頭往外走。
法官:“老戴你干什么?”
“此路不通,另找出路!”
“又在那里自作聰明,我說此路不通了嗎?你以為你是納稅大戶,就牛逼?”法官一邊數(shù)落,一邊從鐵絲框里取出一份制式表格,“你親筆給我簽一個《擔保書》,把人領走。”
于是,穆廣出來了。
從法院出來,穆廣的心情仿佛劫后重生。他擠了擠眼睛,抬頭看了看天,甩甩胳膊扭扭腰,頭也不回往院子門外走。
“嗨!”潘思園站在門外一側。
穆廣只朝她笑了一下,還是那種憨厚的笑。沒有多說話的原因是戴秉鈞站在門口。
“大爺!”穆廣迎上去,戴秉鈞知道這一對年輕人會有溫熱的話說,就朝他揮了揮手:“回頭上我那兒去一下,跟你簽一份真合同。”說完回頭朝一輛帆布篷吉普車走去。口里罵道:“小兔崽子,充什么硬漢!”
戴大爺身后留下的空間,潘思園撲上去。穆廣捉住她的兩個手臂。這個動作在別人看來是一種親密,在潘思園感覺,是一種隔擋。儲蓄的情緒不能釋放,讓她很不爽。穆廣小聲說:“這是大街上。”
潘思園索性甩了他的手,一扭頭:“現(xiàn)在干什么?”
穆廣:“沒聽大爺說嗎?”
“簽合同去?”
穆廣想了想,說:“先回旅館洗個澡,換上干凈衣服。然后呢,請你吃飯。再然后呢,到下白馬山找大爺。”
“就這么干,你去白馬山,我也去,給你助陣。反正戴廠長現(xiàn)在也是我大爺了。”
完成了前面兩件事之后,來到下白馬山塑料廠。剛上三樓就被程少塵截住了。
向法院起訴穆廣的人是程少塵。穆廣在鳳凰塑料廠一露頭,鳳凰的人就悄悄告訴了程少塵。程少塵報告了法院。
戴秉鈞在去法院之前,跟廠長通了氣,取得了一致意見。戴秉鈞不但要保釋穆廣,還要跟他簽訂合同。
程少塵攔截穆廣,跟他簽訂了合同。
程少塵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想以此來緩和自己跟戴秉鈞的關系,畢竟人家是經委下派的副廠長。
當穆廣洞明這中間彎彎繞的時候,他對國營企業(yè)里這種勾心斗角的人際關系,打心眼里瞧不起。
出了下白馬山塑料廠,穆廣真是心花怒放了!“潘思園,你是我的福星!”
“怎么謝我?”
穆廣想了想,說:“聽說常州古城挺好玩的,我陪你游玩,怎么樣?”
“好嘞,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行!”
古城墻殘垣斷壁,護城河碧水悠悠,城郊稻花飄香。他們徜徉在自由而浪漫的空氣里。
愛情因斗爭而顯示出價值。試想,兩個戀人一見傾心,沒有任何障礙地結合,然后平平靜靜地走過一生。這有意思嗎?動物界在求偶的過程中還要經過一番搏斗呢。真正的愛情是戰(zhàn)勝一切艱難險阻的產物。這是種族優(yōu)化的需求。經過一番搏斗,優(yōu)勝劣汰。所以說到愛情,本身就意味著斗爭。沒有實力、沒有勇氣、沒有斗志,就別去談戀愛。
這就是潘思園此刻的心境。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完全有條件挑戰(zhàn)秦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