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最出名的‘匯通’茶樓有熱鬧可看,還是大場面。
這么一則消息火速向長安街市擴散,引得行人和眾多無聊之輩前來觀看。里三層外三層,把不算小的茶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家店的東家聽到消息后匆忙趕來,就怕出什么大事。損失一點東西不算什么,要是有人在店里出事,那就只能關張了。
作為平頭老百姓,在這里誰都惹不起。
店老板帶著焦急的情緒來到自家店里,看到門口的場面,心里很涼。然而,等他上樓后,自己的老伙計卻一臉一興奮地走過來,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掌柜說完,就把他拖到一邊,還給他塞了幾顆棗,準備吃瓜看戲。
“東家,沒事,公主殿下很好說話,是那些人不長眼睛?!?p> “呼,那就好。老張,去給殿下弄壺好茶,再拿些點心。這打人也會累的,皇子年紀小可不能餓著,別怠慢了?!?p> “放心吧東家,剛上過了,上好的茶葉呢。嘿嘿,您看那躺在地上半天不動的小子,不就是前幾天白吃白喝還耍橫那個?”
“嗯,我們知道就好,心里有氣也不能表露出來,惹不起的?!?p> “我知道輕重。今天真是舒坦,這群王八蛋也有惹不起的人呀?!?p> “說得是,據說殿下兩年才回來一次。那什么,你讓人去隔壁買點招牌小食過來,皇子殿下估計也沒吃過,應該會喜歡的。我們得謝謝人家不是?”
“哈,我現在就去。”
圍觀的人雖然很多,可大多不在樓上,只能伸個脖子聽動靜。于是,某些經歷了剛才事件的人,下樓現場說書去了。
聽到樓上有甚少露面的長安公主和大皇子,這下群眾更是興奮。長安公主啊,那可是幾位公主中最神秘的了,平時根本見不到。
除了早年一些邪乎的消息,長安公主甚少出現,聽說是一直在封地的。
見到人越來越多,秦憶茹搖搖頭,起身來到窗邊。
她先沖眾人揮手,接著行禮,“我是長安,見過各位鄉親?!?p> “見過公主殿下?!?p> “免禮?!鼻貞浫阕屓似饋?,隨后抬起右手表示自己有話說,“今天之事非我本意,給大家帶來不便,是長安之過。請各位注意自身安危,人多難免會出些亂子,我會讓護衛維持秩序,望各位見諒?!?p> 說完她朝下面點頭,一眾護衛開始有序站好,以防出現大亂。
回過頭,看著某人期待的眼神,小姑娘微微一笑,把他拉了過來,“諸位,介紹一下,這是本宮的駙馬韓銘。我自小在長安長大,諸位都是我的鄉親,也算是半個娘家人?!?p> “今天,我把駙馬領過來讓大家見見。日后,若是我受了欺負,還請各位幫忙撐個腰,也讓人知道,我也是有人照應的。諸位鄉親,可以嗎?”
眾人沒有想過,難得一見的公主居然會說出這番話,這可是大大地往眾人臉上貼金啊。
作為平頭老百姓,什么時候有過這個待遇?現在搖身一變,就成了公主的娘家人,自豪啊。
消化完這些話,底下的人全都興奮了起來,這種被人尊重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一個大漢激動出聲,“殿下放心,我等就是你的叔伯兄弟。誰敢欺負咱家閨女,揍死他。”
這句話一出,場面詭異的安靜了,沒人敢接茬。
還要不要尊卑了?敢和公主攀親戚,萬一公主是客氣,這就是犯忌諱啊。
大漢也反應過來,被人盯得滿頭大漢,想開口解釋。
這時,秦憶茹嫣然一笑,“那就謝過這位叔叔了。在場的諸位兄弟姊妹,叔叔嬸嬸,大伯伯娘,爺爺奶奶,長安先行謝過,大家要說到做到啊。”
眼睛好的,見到公主還俏皮的眨眼,心里頓時涌起一股暖流。
被尊貴無比的公主殿下如此對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好了?;适夜?,如此稱呼他們這些人,全然沒有尊卑概念,這樣的人還不得往死里護啊。
“閨女,別怕,沒人敢欺負你?!?p> 有第一個帶頭的,下面的人紛紛出言,各種稱呼都出來了。
韓銘刮目相看,這種口才不去干傳銷真是可惜了啊。
小姑娘牽著他的手,往這邊湊了過來,“夫君,滿意了嗎?”
碰上這樣的姑娘,韓銘認栽了,對著她的手背輕輕吻了一下,“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您的騎士韓銘宣誓為您效忠,一生一世永不背棄?!?p> 他眼神很正,表情嚴肅,像是在進行神圣莊嚴的儀式。
秦憶茹收到了隱藏其中的意思,也認真起來,“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p> 這種場景讓大家都發自內心的笑了,全都出言祝福,見證這美好的一刻。
“祝公主殿下、駙馬百年好合,一世安康?!?p> 這異口同聲的祝福,展現出不一般的氣勢,聲威震天。
這一番動靜,更是引得不明情況的人往這邊來。而趕著來接自家孩子的各位官員,全都被嚇了一跳,今天不好辦了。
兩人還在對視著,身邊突然有一大堆人行禮,“見過公主殿下?!?p> 秦憶茹轉過身,點了點頭,“免禮,諸位大人日安。”
這群人看著溫和有禮的公主,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對方這個態度,沒有借機發火的理由啊。在大義上,現在站不住腳。
但是,總有人是不會管這些,自己孩子受這份委屈,憑什么?
“公主殿下,為何無故拘押我兒在此,他犯了哪條律法。”
韓銘讓小姑娘坐下,給她倒了杯茶,又把盤子推了推,擺明了就是讓她安心看戲的。
他做完這些,抬頭問了一句,“你哪位?”
“本官工部水利司郎中,你又是何人,擅自插話,還有沒有尊卑?”那人很是不屑。
“敢問哪位是京兆府令?”韓銘問了一句,用工部郎中開刀再好不過。
聽到這話,在一眾官員中不起眼的京兆府府令站了出來,“下官便是?!?p> 韓銘從回話中就知道這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不明情況,客氣一點總是沒錯的。
況且在京城這么遍地高官的地方,這個府令就是天天受氣的,沒個幾把刷子,根本坐不下來。
“在下韓銘,陛下賜婚的駙馬,見過府里令大人。”
“下官李俊,見過公主殿下、駙馬?!?p> 這時,又有一人出聲,“駙馬?陛下的旨意可還未曾宣讀,你這是欺君罔上。就算你真是駙馬,也無權處置良民。說不得,本官明天就要參二位一本了。”
“你又是什么玩意?”
這人比之前的更橫一點,“本官禮部侍郎,有職責教管法度,你是自縛受罪,還是要我等代勞?!?p> 韓銘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李大人,太祖皇帝說過,大盛官吏必須具備四個條件,否則可以酌情免除。請問,第一條是什么?”
李俊低頭想了想,還是老實回答了,“凡為官者,必精熟律法,通曉民情?!?p> “嗯,那大盛律第二卷,關于以下犯上,冒犯宗室,尤其是涉及皇子公主的情況,該是怎么判的?”韓銘沒有抬頭,開始出刀了。
“輕則收監,重則由宗正府審理?!崩畲笕四X子一熱,脫口而出。
韓銘輕輕點頭,“本來呢,我是不想的。我和你講理,你和我談尊卑,我和你說尊卑,你和我論法度??梢园?,現在我們以律法說話吧?!?p> “娘子,去宗正府。我就看看,這見公主、皇子不拜,出言質問要挾,妄圖攜民意蒙混過關,嚇到年幼皇子的罪名,這些大人該怎么洗。”
上來就是這么大的帽子,一些沒有出聲的官員頓時急了。這要是進了宗正府,不管如何,就算是為了面子,孩子的前程都要毀了。
“殿下,有話好說,我們不知道小兒犯此大錯,還請公主責罰?!?p> 秦憶茹看了看韓銘,見他點頭,心中就有數了。她平靜地說道:“小舟,把最外邊的那幾位放了,他們只是被無辜卷入的。這次算是小懲大誡吧,以后出門不要跟錯了伴。”
白舟明白意思后,把沒有被打過的幾人拉了起來,“你們都聽到了,回家去吧,被人坑了都不知道?!?p> 幾人懵懵懂懂的,站到了自家大人面前,有些轉不過彎。但他們還是識時務的,連忙向公主道歉。
幾人的家長看到這里,松了一口氣,總算不關他們的事了。
禮部侍郎可是不怕這些,皇帝都照樣懟,“小小一個駙馬都尉,莫說你還不是,就算是又能如何,你沒有插手政事的權力,這算是濫用私刑。公主殿下,對此你怎么說?”
韓銘直接爆發,一個杯子就摔在他臉上,“我濫用你祖宗。我大盛官吏全都是你這種不懂律法、不講尊卑之人嗎?禮部侍郎,正三品大員,負有教化之責。卻連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懂,你是怎么在這個位置的?!?p> 所有人都被嚇一大跳,看到被打出血的人,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禮部侍郎捂著頭,怒斥道:“好膽,竟敢對當朝大員行兇,我看你是想反了。來人,給我抓起來。不管你靠哪條律法,本官都不是你能動的。”
“哈哈哈哈,我大盛真是沒人了嗎,這樣的垃圾居然是正三品?”韓銘氣勢正盛,轉頭對著李大人說道,“大人,給這尸位素餐之人念一念,大盛律第二卷第三條,太祖皇帝親自添加的那一條?!?p> 李大人常年和紈绔打交道,自然對這是倒背如流。他想起了上面的話,駭然變色,怎么都不敢說出聲。
見此,場中的人心中一激,感到不妙。
大盛律第一卷講的是套話大綱,第二卷單講宗室相關法度,第三卷才是各式法律條文。
前兩卷一般沒人去關注,沒什么用,也脫離現實。久而久之,連考試都不考了,自然不受重視。
然而知道內容的人都明白,今天要是說出來,這事就大了。
“小茹,給皇叔一個面子,放他們回去吧。”一名穿著鮮綠色朝服,頭戴冠冕的男子越眾而出,淡淡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