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雅從廁所里出來以后，這才開始打量黎聽的房子。

　　這是一棟郊區別墅，應該是在富人區，周圍也有好幾棟這樣的，各個裝修豪華，一眼看去整棟樓好像全寫著“錢錢錢”。

　　她真沒想到，黎聽竟然這么有本事，再對比謝初——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黎聽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書，但看的并不專注。

　　也許看書只是表演，在聽見奶娃出來的腳步聲后，就立刻扔下書，起身朝她走過去。

　　奧雅下意識后退一步，眸色有點點小警惕。

　　黎聽見此，忽然危險的瞇起眼睛，聲音薄涼——“怕我？”

　　奶娃一頓，立刻搖頭：“沒有沒有，小聽你想多了。”

　　對于四個徒弟，奧雅的稱呼其實不一樣，沈川行直接叫川行，黎聽是小聽，陸瀾是瀾兒，謝初是崽崽。

　　畢竟謝初是四兄弟里唯一和自己同屬于狼妖的徒弟，因此奧雅喚他時總會多一絲親近。

　　聽見眼前小小的奶娃這樣說，黎聽并沒有相信的意思。

　　他伸出手，將奧雅抱起來，“廁所也上了，接下來想做什么？”

　　奶娃想了想，道：“想吃東西。”

　　“……”黎聽挑眉：“剛上完廁所就吃？”

　　奧雅：“不可以嗎？”

　　黎聽：“可以。”

　　說完，男人打了個響指，裝修了只能家居的屋子忽然憑空想響起了智能的詢問聲：“歡迎呼叫您的智能助理，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黎聽道：“打電話給張廚，讓他過來，做一頓美味。”

　　“好的，正在呼叫張先生。”

　　奧雅：“……”

　　她嘴巴微張，似乎從未見過這些。

　　雖然在瀏覽器上已經瀏覽了很多關于現代社會的科技，但真正見到這種人工智能時，她還是被驚到了。

　　還處于震驚之時，男人已經將她放在了沙發上，拿起旁邊的奶瓶交給她道：“我上網查了查你們現在這么大的孩子就是喜歡喝這個，所以讓司機立刻買了最好的奶粉給你沖兌，嘗嘗？”

　　奧雅：“……”

　　一個個的，為什么都要把她當小孩啊？！！

　　奶娃臉色有些一言難盡，雖然身體是變小了，可是記憶還在，本質上是個成年人啊。

　　盯著被遞到面前的奶瓶，奧雅捏了捏拳頭，糾結半晌，最后——還是接過它喝了起來。

　　奧雅：！！！

　　她睜大眼睛。

　　——味道真的不錯！！

　　喝牛奶的咕嚕咕嚕聲音在空蕩的客廳里回蕩。

　　旁邊的俊美的男人倚靠著沙發一只手撐著下巴，狹長的鳳眸含笑，靜靜看著眼前生動的小家伙。

　　等到奶娃將一瓶奶都喝完了，這才輕聲開口問道：“喜歡嗎？”

　　奧雅輕咳一聲，臉頰微紅——“還、還行。”

　　“是嗎？”黎聽挑眉，又將她抱進懷中，瞇眼笑著：“那好，現在說說吧——”他道，剛才微笑的神情忽然變得幽冷了一些：“這五百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男人的話語有種涼颼颼的感覺，奧雅抿著唇，并不想把她重傷的事情說出來，最后假假真真地道：“睡覺。”

　　“睡覺？為什么？據我所知，沉睡帶給您的修煉效果并不好。”黎聽拆穿她。

　　但奧雅卻說：“吸收了心頭血，對于我來說沉睡是最好的消化方式！”

　　“……”

　　一句話，讓周圍的氛圍又變得古怪了一點。

　　黎聽微勾的唇忽然消失了那抹淡淡的弧度，漆黑雙目深幽冰冷，直勾勾盯著奶娃。

　　似乎她的話語，又讓男人想起了曾被惡語相向和拋棄時的感覺。

　　“……”雷區蹦迪，奧雅覺得自己也很牛批。

　　下一秒，她果然聽見黎聽更加幽冷的聲音娓娓傳來——“那么奧雅師傅，是否現在依舊認為，我不配您狼嘯宗，不配稱為您的徒弟，弱小無知，只是一個下等的家伙呢？”

　　奧雅：“……”這讓她怎么回答。

　　當時一心想讓屬于人類的三人離開妖族領地，回歸人類仙門，雖然剛撿到這三個崽子的時候，的確依舊存在看不起和輕蔑，但相處了那么多年，石頭都能生出感情了，又怎么可能會繼續蔑視下去呢。

　　說起來奧雅救他們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和奧雅最開始說的原因幾乎一樣，都是想要看看人類相殺，喜歡欣賞同屬于人族的沈川行三人為了她朝著同族刀劍相向。

　　是的，那時候的奧雅真的很惡劣，又壞又狠，標準大反派。

　　這股惡劣小性子到現在都還有，比如——欺負班主任。

　　所以在她的教導下，三人真的對同族出手毫不留情，所到之處皆是血雨腥風，刀光劍影，一個比一個殘暴。

　　狠成這樣，奧雅本以為自己會很得意。

　　可她沒有，尤其是看見陸瀾為了完成她的命令，紅著眼親手殺死了他曾救下的一個同族少女后，竟讓這個惡劣的家伙也生出了一絲絲的愧疚。

　　所以——任性的奧雅想要三人離開，回到仙門中去。

　　這說留就留說趕就趕的性子，倒是和黎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樣。

　　好吧，知道這男人像誰了。

　　奧雅到后面已經沒有看不起三個人類崽子了。

　　她甚至在提起三人時油然而生一股驕傲。

　　不過——人類始終不適合生活在妖族領地。

　　從看見陸瀾殺死那少女的時候起，奧雅在心里，就已然決定要讓他們離開狼嘯宗了。

　　后來妖界大亂，戰爭發動，她也終于有了理由趕他們走。

　　*

　　見著面前奶娃沉默，黎聽嗤笑一聲，幽幽問道：“應該很果斷的回答才是，為什么非要想這么久？”

　　奧雅癟著嘴，情緒低落道：“我現在這么小，說實話的話，我覺得打不過你。”

　　“沒事兒。”男人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笑道：“你說。”

　　他一字一句，像是說著什么海誓山盟一樣——“畢竟，我永遠都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您的事兒。”

　　“即便是被您親手剜心，即便是被您惡語嘲諷，即便是——被您像垃圾一樣扔在了樹林里，看您走的那般絕情。”

　　“……”

　　說真的，奧雅覺得，這不能算是什么保證的話……

　　奶娃咽了咽口水，想要從男人懷里出來，可黎聽不放手，將她抱緊，似乎今天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

　　被男人深幽漆黑的眼瞳盯視許久，最后，奧雅敗下陣來，垂頭喪氣，道：“其實——我真不后悔。”

　　話落，她明顯感覺到了黎聽的微顫的身體。

　　她又道：“我的確想讓你們三人離開狼嘯宗——畢竟人妖殊途，你們不該留在那里。”

　　“……是嗎？”男人聽到這里，聲音已經冷到了令奧雅瑟瑟發抖的地步。

　　但奶娃還是堅持說完心里話——“我最后悔的，就是當初將你們留了下來，對不起。”

　　“……”黎聽笑了。

　　他笑得有些悲涼。

　　“所以，是為著留下我們而后悔嗎？”

　　黎聽道：“幸虧陸瀾那小子不在這里，沒聽見你這些話，否則，奧雅——”他輕聲道：“你一定完蛋了。”

　　“……”奶娃當然知道，正因為陸瀾不在，她才敢說啊。

　　黎聽又道：“后悔也沒用，你已經留下過我了，”他瞇眼笑了笑：“所以奧雅——你擺脫不掉我了。”

　　*

　　廚師師傅來的很及時，在這極其壓抑的氛圍里，那陣陣敲門聲真的讓奶娃松了口氣。

　　她終于從男人懷里掙脫出來，道：“快去開門吧！”

　　黎聽沒動，打了個響指，那個家具智能又出來聲音——“請問您有什么吩咐嗎？”

　　男人道：“開門。”

　　于是下一秒，別墅大門開了。

　　張廚是一個微胖的男人，模樣憨憨，一看外形就知道絕對是那種廚藝非凡的頂級男人。

　　當然，這憨憨模樣露出來的那一刻，奧雅也震驚了。

　　因為——這個人，太像是她當初在人間游蕩時最喜歡的那家餐館的掌廚了啊！

　　奧雅其實很喜歡人類的食物，雖然總是高傲地從來說自己不吃，但她總又會偷偷地跑去人間吃東西。

　　那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揚州城里一家酒館的飯菜，那家酒館的老板姓張，同時也是掌廚，做的菜叫一個色香味俱全，把奧雅這個妖族狼嘯宗殺伐果決又極其狠戾的家伙胃抓得死死的。

　　后來妖界大亂，戰爭打響，狼嘯宗與玄冥門對決，她就再也沒有時間去那家酒樓了。

　　*

　　瞥見奶娃震驚的神色，黎聽拉過她的小肥手，在她耳邊輕聲解釋道：“是張家后人，被我給尋著了，五百年手藝沒失，代代流傳下來，現在還在呢。”

　　奧雅：“……”

　　黎聽笑道：“喜歡嗎？”

　　“……”

　　喜歡，怎么會不喜歡？

　　奶娃神色別扭，想著剛才的話，那心里的愧疚就更甚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指頭，雙手背在后面，活像一個犯了錯的等待大人責罰的小孩，道：“你……干嘛還對我這么好？不是都傷成那樣了嗎？”

　　黎聽笑了笑，一只手撐著臉，另一只手摸摸她的頭，聲音清幽，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刻意說給奧雅——

　　“誰知道呢？也許是賤吧，您覺得呢？”

　　奧雅：“……”

　　QAQ

　　*

　　張廚去廚房了，奧雅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四五點了，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幾個小時一晃就沒了。

　　這個點兒，謝初該接她放學了吧？

　　奧雅想了想，轉頭對黎聽道：“那個……我睡醒以后就一直跟著初崽在住，我也喜歡跟他一起待著，小聽，吃完飯以后，你能送我回去嗎？”

　　“回去？”黎聽卻道：“想些什么呢，這里不就是奧雅師傅的家么？”

　　他忽然禁錮住她，眼眸危險的瞇起：“你想離開我？”

　　“……”奧雅道：“別說的這么曖昧，我會報警。”

　　黎聽笑了起來，忽然捏住她的小下巴，道：“我不知道這五百年里您到底睡了個什么覺，導致您的身體變成了這般大小，但是——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奧雅——”

　　“從五百年前起，我就一直想要，成為能夠與您并肩而立的那個人，生生世世，永在一起，糾纏不清，至死不休。”

　　這句話并非開玩笑。

　　黎聽是四個師兄弟里最心術不端的人。

　　陸瀾是單純的憧憬，沈川行是單純的敬仰，謝初是單純的依賴，只有黎聽——是單純的愛戀。

　　病態，又偏執。

　　*

　　黎聽喜歡奧雅。

　　四兄弟都看的出來。

　　這也是謝初最害怕奧雅落到他手里的原因。

　　少年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燒，在跑出大眾視野之后，直接御劍而行，趕往狼嘯傳媒，但在那里，他并沒有見到黎聽。

　　詢問過以后，才知曉那家伙早就回了家。

　　回家。

　　——郊區別墅。

　　少年立即調轉方向，御劍趕往那里。

　　雖然知道奧雅現在的身體是奶娃，但黎聽是個變態，謝初的心完全不能放下！

　　“混蛋。”他咬牙切齒，眸色冰冷可怖。

　　即便是已經第三次違反規定，他還是不管不顧的以最快的御劍速度飛奔去。

　　只求——一定要趕上，將黎聽那混蛋，碎尸萬段！

　　*

　　男人看著被咬出血的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鮮紅刺眼的顏色，有種綻放曼陀羅花的詭異美感。

　　他看著面前已經炸毛的小家伙，微笑道：“還真是只喜歡咬人的小狼崽。”

　　奧雅向后退兩步，冷冷道：“什么時候有的心思？”

　　黎聽道：“忘記了。”

　　“也許是初見您，也許——是相處中。”

　　他站起身，想要再抱抱她，可這一回，即便是法力盡失，絲毫不會有反抗之力，奧雅也十分強硬地拒絕著他。

　　黎聽微頓，道：“生氣了？”

　　奧雅道：“我氣的想咬死你！”

　　男人指著自己的脖頸，挑眉：“來試試？”

　　奧雅：“……”

　　他媽的。

　　忽然，張廚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恭敬笑道：“黎先生，飯菜做好了。”

　　黎聽停下動作，轉頭道：“放到桌上吧，準備好碗筷。”

　　“是。”

　　張廚又回到廚房去了，過了一會兒端出了飯菜和兩副碗筷。

　　黎聽回眸看向奧雅：“走吧奧雅師傅，吃飯了，做了您以前最喜歡的菜式，嘗嘗吧，看看味道和您記憶里是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