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月色蒙住了殺機，寒光出鞘。

　　偷雞摸狗，冷箭下毒，這樣的事情，方白干得實在太多了，以至于熟能生巧。

　　鏘！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在林中炸響，蟲鳴再次寂靜了下來，似乎感受到不詳的氣息。

　　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跡，方白獰笑的看著倒地的身影，快步上前。

　　雖然沒有預料到會遭受反抗，但剛剛一擊讓他判斷出來了——對手的體力并沒有他好，無論是力量還是敏捷，自己都占據了一定優勢。

　　“諾斯！”

　　這是大牛給他起的名字，被對面的人喊了出來。

　　方白頓時停手。

　　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黑影的聲音。

　　“我不會告發你的……別殺我……”身影拉下臟兮兮的兜帽，露出毛茸茸的臉頰，小小的，碧綠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綠光。

　　聲音顫抖。

　　那個叫無名指的半獸人？

　　她捂著自己的手指，尖銳的指甲被削掉了大半，還傷到了手指，血在不斷的流出。

　　“保證最是無用。”方白眉頭一皺，防范著無名指的反撲，半獸人在夜間的視力比自己好多了。

　　要是真的開溜，自己估計很難追上。

　　“他們……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無名指怯怯的說道。“就算我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

　　她的地位很低，平時只能翻垃圾桶，找一些吃的度日。

　　除了村子外圍的一個瞎子老太婆愿意接濟她，村子里其他人對于這樣的半獸人幾乎沒有什么好臉色。

　　不僅同齡的小孩欺負她，大人也不愿和她過多接觸。

　　要不是老太婆是一名身份較高的巫醫，她早該餓死凍死。也是想到那個老太婆，他決定放她一馬，畢竟尸體處理起來很麻煩。

　　“喝了。”方白把罐子放到她的腳底下，是剛才的雞湯。

　　無名指毫不猶豫的拿起罐子，噸噸幾口就給方白干沒了。

　　胃口大得不像小孩，讓他有些后悔，這雞他費了老大勁才弄好的啊！

　　小毛妹抹了抹嘴角：“現在我們是一伙的了嗎？”她的眼睛在月色的反射下，顯得格外明亮。

　　方白忽然一笑，一腳將她踹翻！

　　身體虎撲而上，用重量壓住小毛妹，刀子死死的抵住她的喉嚨！

　　他能感覺到小小的身體在顫抖，她鋒利的爪子完全不會用，被方白壓制得死死的。

　　“同伴？你有什么資格，你連吃頓飽飯都辦不到，活著都是一種奢侈。我不需要弱小的同伴，更不需要遇到敵人就放松警惕，像一只小狗一樣央求敵人做朋友的同伴。”

　　方白注視著那雙綠色的眼睛，里面慢慢的充滿了霧氣，一副要哭的樣子。

　　“這是警告明白嗎！你也喝了，你告發我你也會成為奴隸！而我會宰了你，像淹死一只小貓一樣的簡單！”

　　他伸出一只手掌，用力的摁住那張幼獸般毛茸茸的臉，將她抵在地上，以一種上位者的姿勢注視著她露出的眼睛。

　　毛妹沒有掙扎，只是痛苦的調整著姿勢。

　　砰！抬起一拳砸到毛妹的臉上。

　　“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方白準備離開。

　　“我強大起來……你會讓我……讓我成為你的同伴嗎……”

　　背后傳來帶著顫抖的聲音。

　　方白猶豫了一下。

　　“人之所以重要，之所以有價值，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能為別人解決問題。你的能力決定你價值。”

　　“可是……可是我是半獸人……也能成為你的同伴嗎……”

　　方白有點煩躁了，他回過頭，惡狠狠的看著小毛妹。

　　他不明白這個小丫頭為什么對成為自己同伴這么執著，如果自己真的成為她的朋友，一定會引火燒身，被村子里排擠的。

　　他不怕排擠，但這無法帶來任何利益。

　　“對我來說都一樣。如果你只是一個因為自己的血統而自卑的小貓，那么就忘掉今天的事情，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這樣對你才是最安全的保命方法。”

　　“請奴役我吧！”

　　“什么！？”

　　方白嚴重懷疑這個半獸人腦子有坑，虧他還想給個人情，到時候在巫醫那里多一點方便。現在看來，這家伙腦子是不是不正常？

　　他直接收拾好袋子，離開了。

　　跟這樣思想不再一個頻道上的人說話，真的是累。

　　他沒有注意到，背后一雙綠色的眼睛散發著一種光芒，如月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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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

　　天色稍早一些，遠處泛起一絲魚肚白，方白就被村子里的鐘聲吵醒了。這是稅務官和牧師才能敲響的鐘。

　　一旦敲響，都是大事請。

　　全村子的成年人都被拉了起來，事實上這個點沒起床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起早貪黑的干活。

　　村民們都是在田地間被拉了過來，晚一些的也扛著鋤頭準備干活了。

　　稅務官是一個留著一字胡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來，伙食不錯，身材比大多數村民都要高大。

　　而牧師是穿著白袍，頭發亂糟糟的老頭子，旁邊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大腦袋學徒。

　　“說一個事情，莫倫老爺發了大善心！將他的女兒，高貴的凱莎·莫倫小姐送到馬特牧師老爺身邊求學，這是牧師老爺的本事。

　　他是一位虔誠而有智慧的牧師，這是他應得的。但卻不是我們這樣的下民可以承擔的。我們需要捐一筆招待費，并組織村子里的男人為凱莎小姐修建一間房子！”

　　稅務官筆直的站著，臉微微向上傾，雖然不明顯，但方白很敏銳的看出了他的自以為是，或者說老爺做派。

　　村民們鴉雀無聲，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

　　面對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反抗的，也無權反抗，而且莫倫老爺在附近的領主中已經是難得的善人了。

　　起碼他不收領地少女初夜稅。

　　“咳咳咳……”

　　似乎發現了村民臉上的麻木，牧師咳嗽兩聲。

　　“當然，牧師老爺也是大善人，他決定由自己的出這筆招待費，我們只需要幫忙在這個并不忙碌的日子修建房子！感謝仁慈圣靈吧！我主慈悲！這是多么偉大，多么有善心，且無私的情操啊！”

　　稅務官說話的語調像唱歌一樣，低低的落下，再高高的揚起。

　　“贊美我主！”

　　“贊美我主……”

　　村民中也響起贊揚之聲，畢竟教會的影響深重，村子里不缺虔誠的教徒。

　　方白也一臉虔誠，高聲喊了一聲。

　　“同時，我們需要真正好的工匠，如果工匠真的好，我們會讓他吃得飽飽的，而且還有肉湯！”

　　“每家一個人，解散以后來找我！不許派孩子過來！不然……”稅務官最后威脅了一句，就走開了。

　　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各種募捐，贖罪卷，稅務，可能領主大人心血來潮就提出來了。而身為所有物的村民們根本不敢反對。

　　除非逃到荒野，成為野民，但野民吃不飽穿不暖，還有捕奴隊的威脅，沒有多少人愿意成為野民。

　　而作為村子里的木匠，大牛是必須到場的。

　　“我去除草吧。”方白看到大牛一臉糾結，主動接過了鎬頭。

　　“不好。”

　　“我會！”

　　“還要松土，引水，澆肥，挑石頭，搗鼠窩，小心蛇。”大牛掰著手指數著。

　　耕地并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不是種下就不管了，靠天吃飯的農民，收成不好來年就得餓肚子，還有各種稅務，稍不留神，就得死。

　　勞動力很值錢，但人命卻如草芥。

　　“我會。”

　　“不……不是門口的地，我們南邊的地，有一塊白色的石頭，還有領主老爺的地………”說得有點多，大牛嘴也不利索了，有些結巴。

　　他們不僅要照顧自己的土地，還有領主的土地，那才是大頭。

　　任務繁重，而且是個體力活，大牛不確定方白能不能抗住。

　　“你就給我吧，聽我的不吃虧。”

　　“好，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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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一群村民，方白掄起鋤頭就下地了。

　　這是獨屬于鄉下的浩瀚場面，也是平常的場面。

　　地里的麥子有些割人，村民們看到小小的方白還在打趣，直到早上的那股清涼散去。日上當空，已經沒有人有心情說話了。

　　地里或許有孩子當幫手，但像方白這樣成為一家主力的，卻沒有。

　　停在農民手里的稿，順著汗水在下滑，農民的妻子在忙碌，一些孩子在忙碌，還有放牛的人也在忙碌，挽起褲腳，脫掉上衣，突起脛骨，有力的老繭，古銅的臉。

　　在風里呼吸，在驕陽下顫抖。

　　一直到中午，方白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但旁邊有警衛隊的人在看著，他根本不敢偷懶，這些都是領主的人，監視耕種公地情況。只要敢偷懶，無論是誰，都會一鞭子上去，抽得皮開肉綻。

　　“最后是豌豆地，到時候就可以回去耕種自己的土地。”

　　休息期間，也就是午飯期間。

　　方白詢問自己的鄰居，才知道這才進行了三分之二左右，等下還有豌豆地和土豆地。這些都是領主大人的地。

　　可是他已經快累死了，背后被曬得通紅一片，汗水打濕了內褲。幼小的身軀，像是剛才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孩子，吃飯吧。”

　　方白給了鄰居十分幣，他就讓自己婆娘把方白那份也做上了。

　　“古德，有水嗎？”

　　“我讓我的兒子帶了。”

　　方白幾乎是躺在了田沿，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像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太難受了。勞作強度并不高，但對于一個孩子來說，跟上成年人的節奏還是太難了。

　　何況旁邊還有催命一樣的警衛隊。

　　鄰居古德給他揉捏腳踝，讓他好受些。

　　這樣的小身體，拿著鋤頭都費力，何況是挖草根，給土地松土。

　　午飯并不是很豐盛，少油少鹽的糊糊，加土豆泥，還有一塊烤木瓜。一小蝶烤豌豆。根本吃不下，雖然身體上告訴他自己很餓。

　　這樣的猛然勞作后，其實是沒有多少食欲的。

　　但他還是逼自己進食，小口喝水，送了下去。

　　下午又是一頓累死累活，他得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