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要不起的體面
直到夜幕降臨,沈慈依舊在房中。家仆擔心,于是端著晚飯過來敲門。
“公子,醒了?”
門很快開了,沈慈披著件外袍,手里拿著支木簪,舉起問道。
“我睡下之后,有誰進過我房中?”
家仆搖頭,“除了李姑娘,誰都不敢胡來的。公子是想問這支簪子是不是李姑娘的?”
“此物不是她的。”沈慈斷然。
“那小的去問問還有誰見過此簪?”家仆剛要伸手去拿。
“不必。”沈慈把簪子收好,接過飯菜,“多謝。”
此時一個老婦人匆匆走近,“公子!將軍來了。”
沈慈神色如常,嘴角帶笑,“快請。”
“沈醫師還沒吃飯?”莊厚走在前,大聲道。
“一直在琢磨著事,不餓。”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莊厚朝往后指了指,“你還是先吃飯吧,張舍那兒也有東西讓你琢磨。”
張舍走來,與老婦人微微點頭,老婦人趕緊道:“早知道二位要來,我就讓廚子多做幾個好菜了。”
“張姨不用如此客氣的。”張舍道。
老婦人面容慈悅,安排了一些茶點,屏退了家仆,自己守在門外。她名叫張鳳,自沈慈出事后她一直待在他身邊。
房中三人,油燈兩盞,藥丸一顆。
莊厚盯著藥丸看了許久,然后跟沈慈描述它的色澤與外形。沈慈湊近聞了聞,蹙眉,“血腥味。”
他解釋道:“一般藥中就算參雜血水也會在煉制的過程中消散或者被其它的藥材給掩蓋,很難聞出。而此藥的腥味如此濃烈,恐怕是以血為藥引,并且用量極大。”
張舍與莊厚默然,那晚他們在石府房頂偷聽的只是零碎,但也能猜個大概。
莊厚偷瞄張舍,發現他的神色沉得可怕。
“除此之外,此藥如何煉成的,它的功效如何?”張舍問。
“弄清這些,我需要時間。”沈慈把藥丸裝好,問道,“這藥你們從哪弄來的?”
“石之信房中,我們偷聽到,他欲用此藥……長生不老……”莊厚道。
沈慈意外,“長生不老藥、血腥味,難道是姜族人?”
“不可能。”張舍立馬道。
“將軍為何如此肯定?”沈慈問。
“姜族人已絕跡,他們不過是藥師們追名逐利的犧牲品。”
“恕我直言。”莊厚忍不住提醒張舍,“姜族人,王宮里不就有一個嗎?”
“當真還有姜族人?”沈慈意外。
“她不算是。”張舍道。
莊厚笑嘻嘻,“她對于你來說當然是不同的。”
張舍冷眼,“再說一遍試試?”
莊厚縮了縮脖子,立馬往沈慈那邊靠,聊起了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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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池暮如臨大敵。
兩人剛下了馬車管家就迎了上來。
“池姑娘回來了?大夫人正等你呢。”
池暮一驚,“大夫人找我?”
“池姑娘還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釋吧!”
池暮聽得云里霧里,廖梅青本想一同跟上,卻被管家給怒瞪了回去。管家直接領她去了大堂,里面的人正在用晚飯,見她進來石之信看了姚瓊芝一眼,放下了碗筷。
堂上四人,石之信、姚瓊芝、石青雨和石瑾然。一家四口,看起來其樂融融。
“池暮怎么來了?”石之信開口。
石青雨大約沒什么胃口,用筷子戳上一小口飯抿了抿,抬眼看了看池暮,依舊提不起興趣。石瑾然比石青雨小個兩三歲,作為石家獨子,在身形相貌上完全繼承了石之信。見到池暮進來,他倒是多看了兩眼,但最后還是被桌上的飯菜吸引了,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著。
“我叫她來的。”姚瓊芝用手絹擦了擦嘴角,揚起笑臉,“池暮快要過門了,我這幾日張羅此事,但細數嫁妝時,發現數目有出入。”
按理說嫁妝是迎娶之日隨新娘子一同入門的,但池家不在王都,加上當時石之信的病常有反復,于是把池暮與嫁妝先送入石府,至于婚期何時不過是石之信一句話的事。
此時管家呈上一本紅折子,上面有被圈圈畫畫的痕跡。
“金鐲十對,玉器五樽,花梨屏風三扇,金絲布匹兩箱……”姚瓊芝打開折子照著念。
“可有不對?”這嫁妝的規格是她爹定的,之后便由大娘準備,至始至終她從未與自己的嫁妝有過任何關聯。
“當然不對了!我還有一長段內容沒念,但是真正抬進我石府的嫁妝就區區幾箱便宜貨。”姚瓊芝趾高氣昂,見石之信并未做聲,像是得到了默許,措辭更加犀利,“這其中的緣故我是不知,只是沒想到這么大個池家還能在嫁妝上缺斤短兩!”
石府并不缺她這區區嫁妝,當初入府時管家也不會連數都不點就入庫,而如今把這樁事給扯出來,理由不難猜。
她的存在讓姚瓊芝感覺到了威脅。
“依大夫人看,此事該怎辦?”池暮倒是想開了,嫁妝嘛……無非是被那幾個娘給私吞了,體面嘛……姚瓊芝也許連命都不想給她,何來的體面。
“嫁妝自然是要補齊的,不然想就這么簡單進我石府?”姚瓊芝終于說出了重點。
池暮退開兩步,朝在座的各位作揖。
“得幸入府只因被算出命格尚好,如今大人身體康健,小女也算是做了一樁美事。但小女自幼在池家恩寵不夠,如今嫁妝有錯,自知是高攀不起。”
姚瓊芝沒想到一直柔柔弱弱的池暮竟如此硬氣,而且自家老爺也在場,她有些慌,一時間也不難亂拿主意。
“身外之物都是虛的,能讓我安然康泰便是最好的嫁妝。此事不必再提。”石之信看向姚瓊芝,由沉轉笑,“當然,我石府是池家高攀不起的,池暮就要嫁入我府,往后無需提起池家,府中所有,皆是我石家人。”
姚瓊芝臉色難看,今日本想借此拖延婚期,豈料石之信異常堅持。區區女子,就算再漂亮也不該如此。
石青雨靜看著一切卻不出聲,只是在用膳完畢告退時,輕聲問了一句,“爹爹,日后我嫁入李家,便不再是石家人了,對嗎?”
石之信默然,大夫人紅了眼眶,石瑾然吃得心滿意足。
池暮默默退下,這家人真是相互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