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桂公寓樓下,裴勝四處看了看,這里并沒有警車停靠,想必報案人并沒有報警,而是只向他報了案。裴勝回憶了一下那人地聲音,有一些陌生,總感覺在哪聽過。
因為事關老狗,裴勝沒有再耽擱,帶著行動組的人直接上到四樓,老狗的屋子前。門果真是虛掩著的,入口處一道不起眼的血腳印,被人刻意地破壞過。裴勝心一驚,出現了血腳印就說明,老狗是真的出事了!他連忙讓王德發將血腳印拍下來,自己則小心翼翼地進入了老狗地房間。
本著不破壞現場地原則,裴勝沒打算讓許慧和劉一晨進來。劉一晨很聽話的留在了外邊,但許慧按捺不住,跟了進來。裴勝有些不悅,但也沒說什么。因為許慧在進來前自覺地套上了鞋套。
房間凌亂不堪,裴勝抽動了一下鼻翼,嗅到空氣中摻雜著一絲血腥味。裴勝警覺地環視了一周,當他的目光掃過緊閉地衛生間時,裴勝心一震,報案人說老狗的尸體就在里邊的浴缸里。
他于是走了過去,拉開了緊閉的衛生間門。地上一攤快要凝固地血液正一點點地流向下水道口。血液是從浴缸上流淌出的。裴勝走進浴缸一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這冰塊應該是里面放了大量硝酸地原因,加上這里本就陰冷。不過能形成這么堅固地冰塊,我還是頭一次見。”王德發分析著,順手敲了敲冰塊,“想錘開應該是沒辦法了,只能用工具。不過,里邊老狗的尸體就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了。當然,加熱讓冰塊融化也不是個好辦法,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建議加熱。”
裴勝聽著,又看了一眼冰塊里老狗扭曲地尸體。他的腦海里已經想到了破冰后尸體會是個什么樣子了。
裴勝正猶豫著,一旁地許慧已經從自己地工具包里取出了一個鑿子和錘子,說道:“我來破冰吧?我盡量不破壞尸體。”說罷,許慧看向了裴勝。裴勝點了點頭,讓開了道,讓許慧上來。
許慧是警校刑偵畢業的,做這種事,對于她來說已經是信手拈來的事情。許慧在冰塊上摸了摸,找準了一個點后,將鑿子猛地插了進去,隨后掄起錘子一錘砸了下去。“咔嚓”一聲,冰塊表面應聲而裂。但也只是裂出了幾條縫隙。許慧又砸了一下,鑿子所在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條深深地洞。許慧沒有繼續在這敲打,而是又重新找了一個點,繼續鑿了兩下。
“如果在一個地方的話,下面的尸體會受損。我只能這樣做。”許慧解釋著,落手地速度也快了許多。很快,冰塊表面的那層冰就被許慧給敲開了。
見許慧想要將碎冰去掉,裴勝突然說道:“這上面會不會有兇手的DNA?”
“理論上是有的,但……這就是兇手地高明之處,如果我們想取出尸體,就必須破壞掉冰塊,但這同樣會帶走許多證據。但如果不取,一個證據也別想拿到。”王德發說道。
“原來如此……”裴勝呢喃著。
許慧于是將碎冰塊清理了出去,隨后便開始鑿起了下一層,這一層過后便接近尸體了。許慧沒再像之前那樣用力砸下去,而是一點一點地敲擊著冰塊,小心翼翼地將尸體周圍地冰塊剔除掉。
“有點難……”許慧突然停下了手里地工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里面的尸體好像被切割過,我只能一點點地將尸體連同著冰塊取出來。不過,這樣做的話原有的沒有被切割地尸體,也可能因此被分割。所以,你們同意這樣做么?如果同意我就開始了。”
裴勝知道許慧的意思,這樣做無疑是把老狗的尸體二次分割。裴勝再次看起了被凍住的尸體,那里面有很多扭曲的地方,但也有一些比較正常的地方,但這僅僅是他能看到的。在尸體背面,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是個什么情況,還不得而知。
“先把表面這一層打開吧。然后我再來看看。”王德發走上前來說道,“根據尸體關節的狀態,不就能知道有沒有被切割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尸體取出來吧。”
許慧點了點頭,繼續處理著冰塊。而王德發則開始準備著裝尸體的尸袋。
這種技術活,裴勝并不是特別理解。但他又不想在這干等著,于是離開了衛生間回到主廳里。恰巧劉一晨此時正站在主廳的窗戶前,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裴勝走過去,輕聲問道:“怎么了?”
“裴副,你看那個人,他是不是在有意無意地看著我們這?”劉一晨指了指窗外。
裴勝順著看了過去,發現劉一晨所指地一顆樹下,一個戴著墨鏡,駝著背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確實在有意無意地抬頭望著窗戶。
“兇手?”裴勝第一個反應是如此。
“裴副?要不我下去把他抓住?”劉一晨問道,“我觀察了好久,那人自我們進來后,就一直站在了那里。”
“可以。”裴勝點了點頭。劉一晨聞言,迅速跑了出去。
劉一晨一走,裴勝便自顧自地站到了劉一晨的位置上。雖然窗戶是那種反向的窗戶,從外邊無法看清里邊地狀況。但這里有窗簾的遮擋,這樣觀察可以更好地不會被樹下那人發現端倪。
樹下那人并沒有察覺,依舊是時不時地抬頭,匆匆瞄了一眼后,又低下了頭。裴勝仔細觀察著,發現那人低頭時的目光是落在不遠處的休閑攤上。休閑攤上坐著的人不多,主要是一些剛剛放學的中學生。這個年紀的中學生,向來不喜歡回家,索性就呼朋引伴的聚集在這些休閑攤上,點上一杯飲料坐上半天。
莫非,這人的目標是這些中學生?裴勝眉頭微微一皺,突然,視線左下角冒出來一道人影。裴勝稍稍一瞥,知道那是劉一晨。
劉一晨已經來到了大街上,但他并沒有直接朝那人走去,而是折到了中學生那邊,之后再從休閑攤的后面繞回到那人所在的位置上。
糟糕!裴勝見狀,下意識地低吼了一聲。劉一晨這樣做,肯定會被那人看見。這樣的話……裴勝地目光移回到樹底下。結果,那人竟然不見了!
裴勝連忙四下看了起來,結果視線之內并沒有再發現那人的影子。很快,裴勝地電話便急促地響了起來。裴勝摸出手機看也不看一眼,便接了起來。里面響起劉一晨近似抓狂地聲音:“裴副,裴副!那人不見了!我剛剛還看見他在那里,現在他竟然不見了!”
“我知道!”裴勝說道。他只不過是將目光移開了幾秒,那人就沒影了。按理說他的視線里并沒有遮擋物,正常人的移動速度也不可能這么快。一個大活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裴勝瘋狂地思考著,有沒有什么被他忽視的地方。但目光所及之處,他都看了不止一遍。不對,裴勝地目光重新移回到樹下。是的,那棵樹!定式思維誤導了他,誰說人只能平移而不能垂直呢?
“小劉,你到那棵樹底下看看。”裴勝異常冷靜地說道,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那人很可能就在樹上。
“裴副,我到樹下了,這里沒看見。不對,裴副,我看見兩只腳了!這樹上有人,有死人!”劉一晨激動道,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下去。”裴勝關上了電話。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地一樣,那人確實在樹上,不過,為什么會是個死人?這死去的人又是誰?好奇心作祟,裴勝等不及現在就下去揭開謎底。
恰巧此時王德發提著尸袋走了出來:“這里是被切割下來的尸體,我打算拿回去驗尸。”
“劉一晨在樹下發現新的死者了。我得趕下去。”裴勝沒有理會王德發,匆匆跑了出去。
樓下,劉一晨已經爬上了樹,在上面解開拴住尸體的繩子。裴勝看了看周圍經過的行人,為了不造成恐慌,裴勝只得在劉一晨解開繩子,尸體掉下來的那一瞬間,猛地抓住尸體,不讓他倒地。
“裴副?你這是?”從樹上滑下來地劉一晨看見這情景,一臉地疑惑。
“別問,趕緊拖住另一邊,我們回老狗家。”裴勝瞪了一眼劉一晨。
劉一晨瞬間住了嘴,不敢再多問,上來就抓住尸體的另一只胳膊,二人合力將死者給抬回到了樓里。幸好這段時間樓道并沒有人,兩人于是一口氣將尸體給抬上了四樓。
回到了老狗家中,王德發已經在整理尸袋了。老狗的尸體已經被全部取出并裝了進去。王德發和許慧看見劉一晨和裴勝抬著一個人走了回來,心生疑惑齊聲問:“這是誰?”
直到裴勝將那“人”丟到床上后,兩人都嚇得不輕。
“怎么還有死者?”王德發抹了抹頭上被嚇出來的汗,心有余悸地說道。
“樓下樹上掛著的。”裴勝輕聲道。隨后將死者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半晌,裴勝驚訝道,“怎么是他?”
“誰?”
“吳仁。之前我和許慧去白川警局提審的那個嫌疑犯。他不是死了么?怎么會在這?”裴勝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套,套上后將白仁的嘴巴給捏開了。
“沒有舌頭……”裴勝說,“王兄,可以驗一下么?”
“驗士的寧么?可以。”王德發說道,“不過我工具在局里。”
“那就把他帶回去吧。”裴勝說罷,縮回了手將手套摘下后,把墨鏡戴回到白仁的臉上……
Mark李從碧桂公寓出來后,還是在路邊找了個電話,打給了裴勝,并捏著嗓子告訴了裴勝老狗死在了家里。報完案后,Mark李又在路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直到看見裴勝一行人過來后,這才悄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現在,他無處可去,回家又不愿意面對墻壁發呆發愁,在外又找不到能去的地方。他只能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悠著。這么一晃,他竟走到了探局門口。內心本就焦躁的他,看見自己討厭地地方,只得快步走過。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地巷子里,一個穿著警服的背影正在里面打著電話,而且似乎特別的生氣:“什么?尸體不見了?你們怎么搞得?都是吃軟飯的么?法醫科那邊下班了?擺脫這特么是警局!有人來局里偷尸體,你們都沒注意?好小子,給我去找!告訴值班那些,今晚之前找不到尸體,就給我自行離職吧?!”
Mark李冷哼一聲,輕蔑地走了過去。警察辦事不靠譜是自小那個訓練他的七指叔經常對他念叨的話,如此一來,這句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內心里,以至于現在他對警務人員都是這種想法。
Mark李想著,又回想起了老狗的死狀。他想給老朋友報仇,但他自己也是深陷囹圄,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裴勝。但這一路走來,他又改變了主意。
有些事,還是得靠自己。Mark李一直信奉這句話。如今,這句話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里。
“我還是得自己解決問題。”Mark李念叨著,慢慢地停了下來。他開始思考著當下要先解決的問題。如今老狗已死,他失去了耳目。切斷了道上消息的來源。如果是自己重新回到道上,肯定會暴露在那群人的眼睛之下。這樣的話,自己還沒能解決問題,就會被對方解決。當下,自己缺少了一個像老狗一樣的黑中介,或者說,缺少一個值得信任的道上人物。
Mark李回想著自己這幾年遇到的道上人,發現除了老狗外,就沒有能讓自己信任的人了。加之這么多年,自己為了退出一直與那些人保持著距離或者干脆不聯系,人緣早已蕩然無存。想了想,Mark李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但是,他不確定那個人會不會幫自己。
只能是司馬當活馬醫了。Mark李心想著,嘆了口氣。而后,他聽到旁邊傳來了腳步聲,之前那個發怒地警員已經打完了電話從巷子里走了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發現對方臉上掛著琢磨不定的復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