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不知道,應該是在家吧。”Mark李冷冷道,“也可能是在外喝酒。有問題么?”
“沒有。”裴勝硬生生地回道,他心中早已沒了耐心,現在是在強忍著怒火,“這樣,你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裴勝從桌上的檔案盒里,抽出了兩張照片,放到了Mark李的面前。這是昨天命案的兩個死者,生前的照片。
裴勝注意到,在自己將照片放到Mark李的面前時,Mark李的第一時間不是去看照片,而是將頭微微一側,強迫自己不去正視照片,而只是用余光來打量。這只能說明,要么是他心里有鬼,要么是他本身就是如此的漠視。結合之前地判斷,裴勝推測,Mark李屬于前者的幾率更大一些。他于是打算用再國安學習到的審訊技術,套一套Mark李的話。
“這兩人,前天晚上在南崗巷口瞎轉悠,折在那里了。”裴勝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注意著Mark李的神情以及一些微表情,“我記得昨天早上,你也過去了對吧?想必你應該也聽說過這件事吧…畢竟……”
裴勝說到這時,故意拖長了口音,因為他發現Mark李的神態變了,變得局促一點,眼皮也在細微的抽搐著。不過Mark李好歹也是境外傭兵出身,心理素質強大,這些微表情在出現的一瞬間,就被自己強行收斂了起來。Mark李也是很快就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繼而回應裴勝道:“所以呢?昨天早上我確實去過南崗巷口,但我可沒有聽到過什么命案?再說了,這里時不時死幾個人,不是很正常的么?”
裴勝聽著Mark李的回應,沒有立即反駁。他試圖繼續從Mark李的臉上找出一絲不對勁。但奇怪的是,本來應該局促的Mark李,這會兒又變得從容不迫起來。如果是一般的探員或警員,到這時基本上就被Mark李騙過去了。但他不是,他曾在國安花費了不少的功夫,系統的學習過審訊技術,并且參與協助過幾樁由國安總部負責的審訊,這其中不乏有心理素質強硬又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各國間諜。裴勝見識過嚴正等人是如何對付那些間諜的,他決定照葫蘆畫瓢,用同樣的方法,來審問面前的Mark李。
“是很正常,不過到你這,又不正常了。李先生,你女朋友不是在那邊的一家蛋糕店里任職么。可別說,她做的蛋糕還挺美味的。我就很奇怪了,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蛋糕店女員工,為什么會遭到的綁架?”裴勝話鋒一轉,直接逼問到,“這和你有關吧?還是說,和她有關?”
裴勝說罷,安靜地看著Mark李,他剛剛問的問題看似很合理,實際上大有問題。說白了,他這是在給Mark李下圈套。只要Mark李,不,應該說,Mark李必定會將這件事攬到自己頭上。到時候自己則可以以此為由,從Mark李嘴里套出更多的訊息。
“昨晚的事…阿sir你就在現場,難道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么?”Mark李反問著裴勝。
這讓裴勝很意外,不過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裴勝想了想,故意從工具盒里拿出一本資料,一邊假裝翻看一邊故意說道:“這是早些時候,那三個人初步的口供。他們已經交代了,昨晚是沖你來的。本想綁架你,卻碰見了你的女友。我說李先生,我國有一套完整的法律制度可以維護公民的權利和保證公民的安全,只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保證,騷擾你和你女友的人,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所以,我該回答你的都回答了,你還要我回答什么?而且,既然他們已經承認了,這里應該也沒有我的事情了吧?根據法律,你們現在就得把我放了。”Mark李猛地抬起頭,一雙陰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裴勝。
Mark李自小便在外闖蕩,加上常年的境外活動,早就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了。何況他實際上比裴勝年長許多,裴勝在他面前耍的這些技巧,在他看來就是個小兒科,他一眼就識破了并想出了回應對策。
裴勝知道自己是被繞進去了,按道理,他現在還真得把人給放了。畢竟口供與審問圍繞的是昨晚的事情,而他剛剛看了一眼桌上小劉寫的筆錄,已經是比較完整的,不需要再做任何補充了。至于南崗的命案,因為證據仍然不足,他也不能強行將罪名按在Mark李頭上。
裴勝快速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對話,他總覺得自己少了什么,而且少的這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執勤的探員一臉慌張的說道:“不好了,裴副,你快過來,隔壁房間,隔壁兩個房間……”探員慌慌張張,以致于話都說不清楚。
裴勝一臉奇怪,正想讓他冷靜下來,卻聽見外邊傳來了許慧的怒罵聲。這不是那種發脾氣的怒罵,更像是受到驚嚇時的不自覺的怒罵。裴勝皺了皺眉頭,走到了門口。這里是探局,許慧又是探員,能有什么讓她受到驚嚇?直到裴勝走到許慧所在的審訊室,望見里面的地板上流淌著一攤鮮血,桌子上倒著一個人時。裴勝的心咯噔了一下。
出事了!裴勝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旁邊站著一個探員,便抓住他問道:“這是怎么回事?許處在哪里?”
“許處長…她……去衛生間了,剛剛那個人,一下子……”探員還沒說完。裴勝身后的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拉開。裴勝迅速回頭,看見楊卓群正一臉煞白的望著他,衣服上全是血跡。
“裴副,這……”楊卓群還沒說完,就昏倒在了地上。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幸得劉一晨叫來了大廳里的一眾探員,手忙腳亂地把楊卓群抬到了三樓的醫務室。楊卓群身上沾的血,是老六的。他和老五一樣,死在了審訊室里……
這種突發情況,探局的探員從未經歷過,加上俞局長,陳副局長今天都在外開會,一時間,大家都有些驚慌失措。此時,一名女探員因為忍不住血腥味,想要跑去廁所清理腸胃,卻在衛生間里發現昏倒的許慧。
許慧身上和楊卓群一樣,都沾滿了死者的鮮血……
毫無疑問,老五老六的血液內肯定是有某種劇毒。裴勝擔心大家的安危,取消了原來想搬動老五老六尸體的計劃,索性讓眾人全都離開審訊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只留下因為強硬堅持的劉一晨。因為害怕劇毒會在空氣里傳播,裴勝將兩間審訊室的大門給關上了,并打開了探局的通風系統。同時,他打電話給了自己的老朋友,市警局的王德發王主任。
因為探局并沒有專業的法醫人員,法醫鑒別與類似的工作,一般要么指派給學過的探員,要么就只能請求警局的幫助了。眼下這種情況,裴勝只能求助于自己的老朋友。
裴勝打完電話,一扭頭,發現Mark李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不遠處,一臉嚴肅地盯著審訊室大門看著。
“你還沒走?”裴勝疑惑道。
Mark李微微搖了搖頭,努了努嘴想說什么,剛一張口又沉默了。
“小劉,麻煩帶這位同志下樓吧,他已經做完口供了。”裴勝盯著Mark李,吩咐著一旁的劉一晨道。
“不用,我自己會走。”Mark李冷冷道,扭頭走了出去。
就在Mark李出去的五分鐘后,王德發帶著自己的助手林宏,在執勤人員的引導下走了進來,裴勝連忙迎接著。
“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受傷的探員吧,他們在哪?”
“樓上醫療室,都沾了死者的血液。”裴勝指了指樓上道。
“這就有點麻煩了,血液的毒素,不弄清楚源頭無法下藥。但時間不夠。這樣吧,小林,你上去先幫忙,我趕緊把這里的尸體檢查了,找到是什么毒素再說。”王德發吩咐著自己的助手。助手簡短地應了一聲,便提著工具箱離開了。
“那我們進去吧。”裴勝沖王德發點了點頭,拉開了右手邊的門。
這里是老五的審訊室。但現在老五正瞪大眼睛,口吐鮮血倒在了桌子上,一命嗚呼了。
“當時事情發生的太匆忙,我們也不確定他是否還活著。”裴勝說道,“聽說他是在審訊過程時,突然口吐鮮血,就倒了下去。”
王德發一邊聽著,一邊打開了工具箱,從里面抽出了一根試管,又摸出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地藥劑。繼而說道:“你們做的是正確的,不然,現在估計你也躺在樓上了。搭把手,幫我把死者的嘴巴打開點。”
裴勝聞言,正想從自己的百寶箱里取出手套,卻被王德發給制止了:“用這個,你那個防不住。這個溶液能溶解你的手套。小心手廢了。”王德發丟給了裴勝一副看不出是用什么做出來的手套。
“就是各種膠混合然后提煉降低了分子量形成的手套。我這個溶液混有甲苯以及乙酸乙酯。嗯…為了更好地測出血液里的東西。”王德發遮遮掩掩地說道,“里面有一些不好說出來的化合物,不好明說。”
裴勝向來對于高分子化學就不感冒,選擇性忽視了王德發說的,自顧自套上了手套,將老五的嘴巴強行張了開。王德發則抽出了一根細長地針筒,從藥劑里取出了一些,緊接著便送進了老五地嘴里。半晌,王德發輕輕取出針筒,將混有血液的針筒溶液,滴了幾滴在試管里。
“大概多久能出結果?”裴勝摘下了手套,問道。
“五分鐘。”王德發小心翼翼地護著試管,蹲下身子,在早先準備好的鐵架子上,進行著各種復雜的操作。
一旁好奇觀看的劉一晨,忍不住附在裴勝耳邊說道:“裴副,這個人是誰,怎么那么厲害?我還沒聽過警局那邊有這么厲害的人。”
“我的前輩,有軍醫背景。曾經在某神秘部隊待過。”裴勝小聲道。
“厲害!”劉一晨感嘆著,一臉崇拜的看著面前這個忙碌的身影。
很快,王德發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重新站了起來。不過,再次站起來的他,神情已經變得嚴肅起來:“好了,我知道了。這是蓖麻加上,奇怪,按理說我們國土上不可能有這個東西的。怎么會存在于死者的血液里?”
“是什么東西?”裴勝很少在王德發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因此他也緊張了起來。
“馬錢子,一種生長在鄰國三不管地帶的植物,里面能提取出一種毒素,我們稱之為士的寧,藥性很強,樓上兩個探員,可能要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能好了……”王德發表情凝固道。
又是邊境……裴勝的心微微一顫。這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