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晃動,把武松高大的身影,映照得如同一尊兇神。借著門外搖曳進來的火光,他迅速地打量了一下武松,發現他左肩上有一片血跡,但,也應該并無大礙吧。
再看武松夾持著的那人,一個胡須斑白的瘦小老頭,衣服都沒有扣好,頭發散亂,想必是被武松從睡夢中抓起來的。卻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雖然屋子里臭得厲害,但武松走近時,仍能聞得到一絲藥香。這,讓他的頭腦,似乎又清醒了些。
卻見武松大步跨進,把那瘦小老頭往他的床前一推,厲聲道:“好好給俺哥療傷!若有差錯時,殺你全家!”
他不禁,又微微苦笑了一下。腦海里,疏忽想到的是許多年前,看那些古惑仔港片,里面那些荷爾蒙爆棚的少年混混,遇事就是這種口吻,動不動“殺你全家”。那時候,社會上也確實發生過幾起滅門大案,在網上炒得沸沸揚揚,卻都是些情感糾紛、細微小事,導致有些失敗者喪心病狂,濫殺無辜。他這樣淡泊的人,對這種人格卑劣者,也難免鄙夷的。但,此時這種瘋話,從武松口中吼了出來,卻也看到一個懵懂少年,對親哥哥的赤誠關切之情。
卻見那個瘦小老頭,渾身顫抖了一下,顯然,并不覺得武松是在虛張聲勢。自己若是不把武大郎的傷治好,必然會真的遭到報復。老頭心中害怕,也忘了去生火點燈,就想借著門外搖曳進來的火把光芒,來給他把脈看傷,卻渾身打著擺子,兩手顫動,哪里控制得住。
這個老頭,自然就是武松匆匆出去,沖破衙門公差的圍捕,抓來給他看傷的大夫。這次,武松惹下的事情恐怕不小,看衙門公差這陣勢,對武松是勢在必得。他此時能夠著力的地方實在有限,按照之前的估算,要幫武松,也許還得借這個大夫之力。
自然,便得給這個大夫,一些撫慰。于是,努力打起精神,對瘦小老頭輕聲道:“我,痛在頭、脖子、肩膀、腰身等部位。。。。。。手腳等能動,應未骨折。。。。。。昏迷過,現在,頭暈。。。。。。不過,也可能是這屋子里的臭氣熏的。。。。。。”
瘦小老頭一聽,昏暗中雖然來不及仔細望聞問切,對他身上的傷痛,也有了個大致了解。醫生職業的本能,一旦對病患的病情有所了解,心便頓時安定許多,注意力也有所集中。但手仍在顫抖,抓住他的手,想要號脈,卻仍然按捺不住,望著武松那鐵塔般高大的身影,顯然還是害怕。
武松見哥哥不僅能說話,還能清楚說出身上傷痛,雖然仍舊上氣不接下氣,但大夫也來了,心中大寬。
這時,兩個膽子大得公差,舉著火把,揮舞著鋼刀,想要沖進來。武松猛一回身,便見白光閃動,已刷刷劈出兩刀,直奔那兩個公差的要害。一個“啊”的一聲,慌忙后退,足下卻被門口石頭一勾,仰面跌倒。另一個膽子壯些,舞刀前來格擋,卻聽“哐當”一聲,那刀被武松一刀劈下,抵擋不住,差點連著胳膊,被武松砍下。
他這樣心中已冷的人,此刻親眼看見武松的身手,不禁也有些感到血流快了幾分。以他過去豐富的打斗經驗來看,武松勝在力大,人狠,顯然是隨時都不惜拼命,所以雖然只有十三四歲,格斗經驗明顯不足,但憑借這種大力和兇狠,以及少年人血氣方剛、敢于用命來搏的狠勁,卻也讓那些公差們,一時膽寒。
卻見屋內光線突然一暗,幾乎重新陷入完全的黑暗。卻是武松逼退兩個公差,便跨上一步,用高大威猛的身子,把門口堵了個嚴實,連外邊公差們手中搖曳的火光,也被阻擋住了不少。
只聽武松厲聲喝道:“大夫正在給俺哥看傷!你們這些狗官賊鳥,誰敢上來搗亂時,就須吃俺一刀!”
聲音中,仍然不乏少年的稚嫩。然而,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吧,更讓人相信,說話者不是虛張聲勢,而是言出必行。誰敢上來干擾大夫給武大郎療傷,武松就會和誰拼命。手握鋼刀,守住門口,雖然只是個十三四的少年,卻就有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使得那些公差們,一時不敢造次。
有個這樣的弟弟,雖然,惹下的麻煩不少,也不小,但,那種血緣相連、兄弟連心的感覺,倒也很是難得的呢。
門外那些公差,一時不敢再上前冒險,便想用言語恫嚇。一人道:“武二!你莫要再狂了!縣大人已經下了鐵令,務必捉你歸案!若再頑抗,便是罪加一等!”
另一人道:“我等只要捉你歸案,你哥哥武大又不曾犯案!你若肯跟我們走時,我們誤你哥哥療傷做甚?”
又一人道:“武二,你雖然兇狠,但我等今日這么多人,若再容你走脫,今后還怎么服眾!快放下刀,乖乖就擒,莫要再頑抗!”
公差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口頭上逞英雄,卻誰也不再上前。看來,這個年代的公差,卻是比前世那些公安更不如的。
卻見武松,一聲不吭,并不理睬。手中緊緊握著鋼刀,身子一低,在門口坐了下來,略作休息。想必是剛才來去匆匆,抓來大夫,又在門口一陣搏殺,體力畢竟耗費不輕。這些公差雖然膿包,但武松以一敵眾,肩上也受了傷。若公差們再勇猛些,以他的分析判斷,武松畢竟還是難以取勝。
武松牽掛著哥哥,顯然并不打算扔下哥哥獨自逃走。那么,就還得按照之前的設想,看看,能否,從這個大夫身上借力了。
感覺得到,見武松如此兇猛,連衙門的公差們一時也不敢上前,瘦小老頭心中懼怕未減反增。他便努力回憶了一下,對那瘦小老頭從容說道:“大夫,你能為我開一幅,補益氣血,調和脾胃之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