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晟難得說話不帶笑，每次他一笑就讓她心里惶惶然，現在倒是感覺壓迫感沒那么厲害了。

　　舒虞疼得厲害，心里卻還牽掛著狩獵場上后續的事情，畢竟這發生的事情已經脫離了原小說，超乎她涉及的范圍，擔憂蘇灼會出什么事。

　　面色著急的詢問：“王爺怎么在這里？我……現在什么時候了，狩獵進行的怎么樣？”

　　秦晟坐在榻邊，重新拾起書本研讀，看都不看她一眼，口吻淡然：“你腹部傷的重，昏了一天，現在已是晌午。射獵昨日傍晚結束，丞相連射猛虎和獵豹，拔的了頭籌。”

　　舒虞聽到想知道的結果了，安心不過一瞬，心里緊接著咯噔一下。

　　秦晟剛才的回答太反常。照他那心狠手辣又自私虛偽的性子，且不說他跟丞相是政敵，就單是他懷疑自己和蘇灼關系不純這一點，就不會提及蘇灼一個字。

　　想起獵場時他提劍時瞥向自己的那個陰冷眼神，她心里說不害怕那騙鬼都不信。

　　方才他的話應該也是為了試探她的表現，若她表現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指不準他會突然變臉，讓她傷口再加重一點。

　　舒虞心里有了對策，她偏過頭去目光不再落在男人身上。秀氣眉頭皺了皺，虛弱的聲音嘀咕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他聽出她語句里的稚氣，合上書，目光落在她沒有什么血色的臉上，斂眸笑語：“那夫人想聽本王說什么？”

　　舒虞感受到他在看著自己，只覺得無比痛苦。這變態活閻王干啥看她，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聽著他又有笑意的聲音，慌亂的要命。

　　狠咬了下唇，心里緩過勁，這才斷斷續續地開口，“我想問的是，我的五只兔子和大肥鴿呢？”

　　“兔子活了一只，跟你買回來的老鼠放在一個籠子里，剩下的都燉了。”

　　秦晟看她下嘴唇咬出了一排血紅牙印，在白皙的臉上襯得像盛開得紅梅，呼吸微沉，啞聲問：“你咬唇做甚？”

　　她不說話了。

　　秦晟從她表現就能看出來她懼怕自己，他也沉默了。

　　自知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怕他的人遍布朝野，可她……

　　隨后抬眸看向面前躺著的舒虞，抬手替她把臉上凌亂的發絲別到耳后，嗓音輕柔又溫存：“如此怕我，為何還要為我擋箭？”

　　“如果那一箭正中我的心臟，你就可以解放了。”

　　舒虞知道他會懷疑，可沒想到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問她。她感覺自己像是吃了一口餿了的饅頭，味道極差，卡在喉嚨里也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的臉都漲上了血色。

　　從來都沒這么憋屈過。

　　她感覺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

　　眼睛里滿是憤怒，她都被氣笑了，“王爺是覺得我很想讓你死？也是！我在想什么呢……”

　　這種人心冷的不像是肉做的。

　　“王爺放心，要能再來一次，我就是死不會沖上去的。我不是你，不喜歡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玩這種陰謀論。幫你擋這一下我疼的要死，你可盡管說風涼話……”

　　“生氣了？本王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要舍命相救。你是恨本王的，就擺你眼里。”

　　秦晟唇齒貼近她耳廓，一手撐在榻上。

　　舒虞受不了他離的這樣近，呼吸都聽得清楚。她伸手想推開他，卻扯到腰腹傷口，疼得用不上一點力氣，反而被他握住了手腕。

　　“我不知道，看到箭指向你，根本顧不上想那么多就撲了上去。我行動一向比腦袋迅速，沒有多加思考。”

　　逼迫之下她只能不情不愿的開口，臉色很差，眉頭皺的能夾死個蒼蠅。

　　秦晟怔愣一刻，轉瞬就笑了。

　　她偏頭躲開他，卻被他鉗住下巴，無法不直視著他的眼睛。

　　就在她驚恐他又要吻上來時，他卻嗤笑出聲：“膽子這么小也敢求太后賜婚給我，當真是不惜命呢……”

　　“不論你目的如何，既然自愿成了我的王妃，那就沒有退路了。懂嗎？”

　　舒虞不明白他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做什么，“不懂。”

　　“除非本王戰死沙場，你都沒有機會和蘇灼雙宿雙飛。要是你想坐實本王克妻的傳言，到也可以，畢竟死了之后的人本王也只能留尸，不能留魂。”

　　舒虞看著他眼中溫柔笑意，像和煦暖陽似的要把她溺斃。瞳孔縮了縮，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寒。

　　他說的這句話里能提取的東西太多了，聽起來毛骨悚然。

　　攝政王克妻這件事，她寫的時候是說的湊巧。現在身處這里才恍然明白哪有什么湊巧，分明是他有意而為之！三個年輕姑娘的命，輕而易舉地葬送在這個殘忍暴戾的掌權者手里。

　　她原文中還寫了之后嫁給攝政王的平怡公主之死，是因為去寺廟福而不慎跌落懸崖，應該也是他做的。明明是她寫的小說，劇情卻有很多細節跟她最初設想的不一樣。

　　她沒有寫的暗線，確確實實發生了。

　　讓她細思極恐。

　　“夫人喜歡熱鬧，等你傷好后本王就陪你出去轉轉。”

　　秦晟對她眼中的驚駭視而不見，向從前一般輕輕的落下字句，明明是有意討好的話卻說的不容置喙。

　　他知道舒虞心里在想什么，自那日窗外聽見她與蘇灼的談話，他就明白自己在她心里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他本就是權臣，惡善徹底再正常不過。

　　至于虛偽惡毒，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她相當溫柔仁慈。

　　她應該去看看那些被他弄進地牢里、吊著幾條賤命茍活至今的先帝的親信，從那些人骯臟的嘴里聽對他的評價，那才能對比出他對她好的極致。

　　當然，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秦晟心里到底還是希望那藏在影子處漆黑的一面，永遠不要讓她發現。

　　以前他認為只有皇位和權力才能激起他的熱情。

　　可現在卻覺得，玩權弄勢久了也未免乏味枯燥，偶爾找點能夠愉悅身心的小玩意兒也是不錯的。

　　尤其是能夠牢牢控制在手心兒里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