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云這一昏倒,直至兩天后的傍晚才逐漸轉(zhuǎn)醒。
他睜開眼睛時,覺得身邊所見之物都是灰色的,他的胸口悶著疼,無盡的悲痛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窒息的感覺仿佛快要將他吞噬殆盡。
回憶起祭壇之上,顧清懷尸身扭曲,滿身都是淋漓刺目的鮮血,趙凌云的眼眶酸痛的厲害,眼淚止不住地順著眼角往下淌。
顧清懷一生清廉,為人正直,無論他說過怎樣不中聽的話,那都是身為人師,見不得自己的學(xué)生誤入歧途,他只是想將那個犯了錯的孩子拉回正道罷了,可是趙臨安居然這般喪心病狂,連弒師這種有違人倫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虞常寧端著水盆走進(jìn)房間,屋內(nèi)沒有燃起油燈,四處昏暗的很,可她卻清晰地聽見了從不遠(yuǎn)處的床榻上傳來了陣陣壓抑的啜泣聲。
她將水盆放在矮柜上,在黑暗的房間里立了良久,直到那啜泣聲逐漸變小,她才轉(zhuǎn)過身,朝著床榻邊走去。
她俯下身子,用手帕輕輕擦了擦趙凌云的臉頰,她沒有開口說話,因為她理解趙凌云此刻的感受。
或許顧清懷對于趙凌云而言,既是老師又是伯樂,更是支撐他勇敢往前走的精神支柱,可是如今,這根支柱被人斬斷了,這世上再沒人會像顧清懷那樣看好他。
這種感覺,同虞家被滅門時,她的感覺是一樣的,那時的她和此刻的趙凌云就像是大海里孤零零的浮舟,而痛苦卻像巨浪般朝他們打了過來。
他們沉溺在海底,絕望一點點代替希望,直至最后,他們被痛苦吞噬殆盡,與黑暗融為一體。
趙凌云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忽然從床上翻坐了起來,只見他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虞常寧。
虞常寧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整懵了,等她反應(yīng)過來,剛想掙扎,卻感覺到自己身前的青年全身都在顫抖。
此刻的他不再是什么少年成名的不敗戰(zhàn)神,他脆弱地像是一具稍碰一下就會粉身碎骨的瓷器。
虞常寧垂下眸子,他那樣驕傲的人,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打擊……
“對不起……我不該利用你。”虞常寧咬牙,終于還是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本來,我只是想依靠你的力量將趙臨安趕下皇位,可后來想想,若我把你當(dāng)成復(fù)仇的工具,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區(qū)別?”
“對不起,我不該同你說這些……”她的聲音不易覺察地顫抖。
身前的青年低垂著頭,半晌都沒有一句回答,過了許久,他的情緒才逐漸穩(wěn)定。
他緩緩松開了虞常寧,頹然地坐在榻上。
夜幕之中,虞常寧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也知道,盡管此刻他形容狼狽,但依然挺立著脊梁。
“你不必內(nèi)疚……”他的嗓音有些沙啞,“我與他天生就該站在對立面。”
“他殘害了那么多忠臣良將,我身為趙家的子孫……不能任由他胡作非為?!?p> “阿寧……”他用一種疲憊的語氣,冷淡且認(rèn)真的說道:“你的仇,我同你一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