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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蒼黃

漠北情動,怨念生禍

半道蒼黃 妁氏義姁 9381 2024-09-01 16:54:03

  霧蒙蒙眬眬的籠罩著一片秘境,一個小女孩穿梭在迷霧中,她害怕的喊著爺爺的名字,奔跑著,突然迷霧消散,她看到了那顆熟悉的老松,那個熟悉的藥房,那間熟悉的家。

  岑夫子的胡子還沒白透,坐在藥房問診,那竹簾隔開了花園和藥房。小女孩偷偷摸摸踱步躲在了竹簾后,想趁著老頭專心時嚇他一跳。

  “周身骨節疼痛”,小女孩突然自言自語地說著。

  岑夫子邊擼胡須,竟也說“周身骨節疼痛......”

  “筋急不可屈伸,小疾,老夫給你開......”

  “筋急不可屈伸,小疾,老夫給你開......”

  她猜中了岑夫子要說的每一句話,她好似知曉他下一句要說什么。剛準備從竹簾后探頭嚇岑夫子一跳,卻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岑姬拎住了后衣領。

  “又在搗蛋,醫書看完沒?”岑姬假裝生氣的捏住她的小臉問到。

  “娘啊,我念完......念完了......”紅撲撲的小臉蛋,眼睛瞇成一條縫,小桃夭還是沒能逃過母親的責罰被揪進了書房看書。

  “背完兩冊才能吃飯,今日爹爹可做了好多好吃的喲,有紅燒肘子,玉豆白薯......”

  那小桃夭聽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便說“反正爺爺看完診就一定會吃飯的。一會六嬸,大蝦爹,蓋糧官們陸續來了后,就沒人了,就可以吃飯咯。”她得意地翻開醫典籍開始讀起來。

  岑姬一聽,心里咯噔一聲,臉色立馬變了,沒說什么就走了。

  深夜,岑夫子幾人坐在廳里探討著什么,對桃夭的靈力開始不安和恐懼起來。岑姬就是因此而被祭師發現,一生被束縛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去找松聃道長求取絕靈丹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她什么都能感知預測,將來必定逃不過這個劫難,唯有隱藏起她的神力,讓她做普通的人,才能保住夭兒性命。”岑夫子說。

  “可萬一我們出了事情,她如何自保?”桃夭父親不同意。

  “爹,靈力鎖住了,巫女就會變成慧心之人,持善念不殺生,永不為惡,否則會墮入無極地獄,永不超生吶,我不愿讓她冒險,你看她哪里像能忍住性子的人,我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岑姬擔憂極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兒的性子,天道也敢違,所以不愿冒這個險。

  “我們......沒有選擇,生為祭天巫族之后,這就是我們的使命。”岑夫子抬頭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愁緒滿懷。

  “夭兒,爺爺對不起你,你切記不可因一時沖動,做傻事,定要持善心,萬不可動邪念,生禍端。”岑夫子那滿臉的皺紋上掛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淚珠竟化作一只飛舞的螢火蟲,飛向月光,慢慢飛著飛著,離桃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伸手去抓。

  “爺爺,爺爺......你不要走......爺爺......”她額頭滲出汗水,嘴里不停呼喊著,驚恐萬分。

  手抓住了什么,抓住了,抓住爺爺的手了。

  “爺爺!”桃夭驚醒,她抓住的不是爺爺的手,是去病。

  “夭兒,你終于醒了。”去病激動地抱住了她。

  原來那是一場夢,她已經昏睡了整整三天,李敢因為李丞相之事每次上奏折為其伸冤,煩惱了劉徹,將他禁足在府里,他只能深夜從密道出來向去病打探桃夭的消息。去病認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將百草和星兒他們帶到了自己的軍營,一來可以讓破奴保護他們,二來軍隊也需要時時看病療傷。

  去病在床前守候了三日,終于見到桃夭醒了,激動得抱緊了她。

  桃夭知曉是去病,眼底的淚水更加繃不住,邊大聲哭泣著邊用拳頭用力錘著他的背。

  “都是你們,都是劉徹和你們衛家人害的,華兒死了,死了......”說著就要掙脫去病。

  去病連忙遏制住她的手腕,“夭兒,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和華兒,是我的錯......”

  “華兒的心都被挖出來了,他那么小,那么聽話,他死了,他死了,霍去病......”桃夭崩潰地呼喊著。

  “是我的錯,我沒想到他們會對華兒下手,這個世間的太多事情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我們斗不過他,他是皇帝,這個天下都是他的。我們沒有辦法,夭兒,但我會努力保護你的,拼死也會護你周全,你放心,百草和星兒,我都安頓好了,你放心。”去病拭去她滿臉的淚痕,心痛地望著她說。

  “百草,百草......星兒,他們......在哪里,在哪里,帶我去,帶我去......”

  連鞋子都不穿,她就要躍下床,要急著出去。

  “好,好,我帶你去,你不要急,夭兒,我帶你去。”去病一把撈起她抱在懷里,用披風遮住她,出門抱上馬車,便往軍營趕去。

  “例行檢查”皇宮門口守衛看到一輛馬車疾馳而出,便在宮門口攔下。

  霍去病沒有說話,只是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守衛,守衛一看是他,立馬恭敬讓行。

  馬車急馳至軍營,百草和星兒早已經得到消息在營房門口等候。

  “師傅,是師傅和霍將軍。”星兒激動極了。

  去病把桃夭抱下馬車,急忙制止說,“去我營帳說,這里人多眼雜。”于是用自己的披風蓋住桃夭便快步走進營帳。

  “百草,百草,你和星兒沒事吧?”桃夭拉著百草的臂膀,拉著星兒,眼淚奪眶而出。

  “華兒,華兒.....沒了.......是師傅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我該死......”桃夭痛苦錘著自己,絕望地說。

  去病和百草連忙拉住她的手,“師傅,,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

  “師傅,華兒的命自有命數,我們無能為力,你不要這樣,不是你的錯。”

  “對,是那狗皇帝,我要進宮殺了他。”星兒激動地說。

  “不,你們斗不過他,星兒,不要,你跟百草快走,走得越遠越好,不要留在師傅身邊,我身邊的人都被我害死了,都被我害死了!”

  “你胡說什么,不是你的錯,岑桃夭,你要振作起來呀。”去病說到。

  “我沒有辦法,你有辦法吧,霍去病?你要讓百草他們活著,活著,我怕,我怕......”桃夭回想起劉徹說的話,立馬握住了耳朵,驚恐萬分。

  “夭兒別怕,有我在,有我在。”去病拉住她的雙手,將她攬在懷里。

  “他們不知道百草和星兒在我這里,明日我便讓人帶他們離京去南陽,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百草,星兒的。”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說著。

  那夜的外出,被探子看到,連夜便將消息送進了椒房殿。

  此時的衛子夫已經梳洗完畢,換上了一身潔白的睡袍,她不放心劉據,正在跟侍俾說著,取一件風袍來,去看戾兒睡了沒。

  聽到這個消息,衛子夫擔憂起來。衛氏現在的地位無人能及全靠哥哥和去病,現在的去病定是被她迷住了,要想法子讓去病迷途知返。

  于是次日早晨,衛子夫便喧了去病進殿,說是戾兒要見他,讓他速速來椒房殿。自己則在店內備好了去病喜愛的高山貢茶和糕點,也叫了劉據一起。

  霍去病知道,衛子夫喧他進宮的緣由,于是安頓好百草他們后,便先去城郊軍營見了衛青。

  “這幾日,聽聞李丞相之事,你有何想法。”衛青卸了練兵的鎧甲,在營賬里邊飲茶邊跟去病聊著這件事。

  “李家時代以忠義為訓,個個都是肖勇之將,況且,李丞相位居高位,區區田畝之地他怎會貪戀。”

  “去病,有些話,在陛下面前,你可不能同我面前一樣言語,陛下生為天子,有些事情自是有自己的考量,我們做將臣的,只有唯命是從,你明白嗎?”

  去病聽著衛青的話,卻沒有回答。

  衛青知曉自己的外甥是怎樣的脾氣秉性,也沒有追問。

  “另外,我隨后便要帶兵出征,姨母的話你不能不聽,為了我們衛家,切不可隨性而為。”

  去病飲完杯中茶,起身放下杯子。

  “知道,舅父放心去吧,一切小心。”

  衛青看著去病離開的背影,他覺得那個肖勇無畏的去病有了變化,不似小時那般聽話懂事,有了自己的心思,卻從未跟他提起。

  椒房殿里,侍俾們陸續將果盤和糕點奉上,劉據病后看起來消瘦了不少,端坐在衛子夫身旁,他的姐姐們也圍坐在一側談笑嬉鬧著。

  “霍將軍到!”

  去病剛進來,劉據就沖上前去,一把抱住去病,眼淚就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剛要說什么,就被去病捂住了嘴巴,悄悄順手拂去他的淚水,示意他不要說。

  “戾兒,看到去病哥哥來那么高興啊。”衛子夫喜笑顏開,招呼著兩人趕緊坐下品茶。

  “去病,今天來怎么黑著個臉,怎么,不高興嗎?”此時的衛子夫是那么的溫柔,慈愛。

  去病本想說華兒的事,可是想到桃夭和百草他們,又想到衛青的話,就沉默了,看著戾兒那憔悴的樣子,他便只問:“怎么會?姨母叫我來有何事?”

  “沒什么,就是好久不見你,姨母想你了,戾兒也想你了,叫你來一起喝茶聊一聊。去病,你看姨母還特意為你準備你最愛的糕點呢,小時候,你娘抱著你過來見我,姨母就給你這個吃,你可高興了呢。”衛子夫為去病撿了一塊遞過去。

  “多謝姨母,我還有事不吃了,若是姨母沒有其他事,我還要趕回軍營,就......”

  “陛下駕到!”還沒等去病說完,劉徹就踏著大步進來了。

  “我說怎么這么熱鬧,原來是去病來了呢。”

  公主們和劉據紛紛向劉徹行禮,劉徹卻轉身徑直走向去病。

  去病行禮,劉徹便讓他坐下,他牽著衛子夫的手也一并坐在殿前。

  “戾兒好了很多了。”這時他才轉頭看了去病身邊的劉據,“但還是有些憔悴,再找御醫給他瞧一瞧。”

  “陛下不必牽掛,戾兒好很多了,他今日見去病來,可高興呢,慌著撲到去病身上,攔也攔不住。”衛子夫笑著看著兩人。

  “前幾日巡兵在定襄山野發現伊稚斜殘余軍隊,喬裝成牧民流竄在那,衛將軍已遠赴定襄追擊,來不及進宮知會皇后一聲,寡人便過來告知夫人,衛將軍自述會一路小心,望夫人放心。”劉徹輕輕拍了拍衛子夫的手,微笑示意讓她放心。

  “多謝陛下,衛將軍就是性子急,去病剛還說要趕回軍營,現在去病可以安心留下用膳了。”衛子夫溫柔地對去病說。

  “伊稚斜殘余部落不是已經被追擊至瀚海以北沙漠,全部殲滅捉殺,怎會有殘余。”去病問到。

  “先前顏山趙信城的尸首乃是匈奴人偽裝,伊稚斜還活著,他帶著一對精騎向西北方逃竄了,留下了他的軍師和同父異母的弟弟來頂罪。”

  “后又跟隨大漠商隊扮成商人到定襄,后來衛將軍的留守兵將發現了行蹤便立即報備與衛將軍,寡人也是剛知曉此事。”漢武帝說。

  “那既然......”去病剛想說無事告退,就被衛子夫截住了話。

  “唉,那平陽公主一人在家也是苦悶,陛下和臣妾也許久未見姐姐了,今日正好去病也在,不如將她詔進宮來用膳,我們一家好好吃個飯,如何。”

  “好,皇后思慮周全,我立馬派人喧她入宮。”劉徹點頭附和。

  夜宴開始,椒房殿庭院內歌舞升平,燈火輝煌,一盤盤鮮肴美食流水似的被端上了席位。

  霍去病和劉據站在遠處的荷花亭。

  “華兒他......”小劉據的眼淚嘩啦啦就留了下來。

  去病心疼的看著這個懂事的孩子,那消瘦頹黃的面容,定是因此哭了整日整夜。

  “我......醒來后,他們說華兒被雷電劈死了.......我連他尸首都沒見到,去病哥哥.......都怪我約他下棋,我......我,是我害了他,月狐醫官她怎么樣了,她一定會怪我害死華兒的,是我的錯......”

  善良的戾兒還以為奴仆所說的是真的,宮中所有人都想他隱瞞了此事,絕口不提,這也是衛子夫在去病面前未曾追究這件事的緣由。

  “不是你的錯,月狐醫官不會怪你的,戾兒放心,華兒去了天上,你看......”霍去病手指天上那群星。

  “華兒不是一直想要摘星星嘛,現在他變成了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他不會怪你的,他想要你好好治病,好好長大。所以,戾兒,不要難過,人各有命,天命難為。”去病摟住戾兒,將他抱在懷里,心疼地拍著他的背。

  誰也逃不過這皇城的苦難,去病明白,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

  去病抱著熟睡的華兒來到宴席中,這個傷心的小孩眼角掛著淚珠躺在去病懷里。

  “快快接過來,帶戾兒回我寢殿內休息。”衛子夫吩咐劉據的侍婢。

  “戾兒,這還沒吃就睡著了!身子好些沒?”坐在衛子夫身邊的平陽公主關切地詢問道。

  “還有些虛弱,太醫說需靜養些時日,這不去病來了,非要吵著出來見他的去病哥哥。”

  “去病快坐,愣在那里干什么,來,吃盞舅母帶進來的美酒。”平陽公主招呼去病坐下。

  “多謝舅母,真是好酒!”去病一飲而下。

  “痛快舒暢,去病,這可是你舅母親自為衛將軍所釀的美酒,我都不增喝過幾回,今日,你可有口福了!”劉徹開心地大笑,說著隨即并示意眾人舉杯暢飲。

  這時,去病看到過來為他斟酒的女人,不似宮女裝扮,衣著華貴艷麗,面容姣好,還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去病,才將酒水倒進杯中。

  平陽公主看著兩人相視而望,笑意展露。連忙說到“哎喲,我說呢,今日去病只小酌了幾杯就臉紅了,原來是......”捂著嘴笑意濃濃。

  “這位女子是?”衛子夫問到。

  那女子放下酒壺,起身走到皇帝陛下行禮。

  “參見陛下,婢女是葛驛侯嫡女,奉母親之命,今日陪平陽公主來宴飱。”

  “陛下,你看姐姐的女兒也不小了,錦瑟年華,美艷可人,還望陛下能為其指一門親事呢。”衛子夫說。

  “哎呀,讓我來說吧!”平陽公主起身,挽住那女子的手腕,忙說著。

  “這公孫家的女兒,甚是聰慧乖巧,平日里就總是隨其母親來陪我,人若蘭竹般溫婉雅靜,我是喜歡得不得了。平日里聊起我這大外甥......”順手也將去病輕輕拽起來,笑著繼續說。

  “她可喜歡的不得了!尋常我們姐妹幾個也總是在為去病的婚配揪心,一想,這佳人不就在眼前嘛,你說是不是呀。”說完還示意去病看一看那女子。

  “好,甚好,男才女貌!”劉徹拍手叫好,還意味深長地看向去病。

  “多謝陛下舅母去病操持了,我向來不懂這婚嫁之事,況且,今日聽聞匈奴還在猖獗收兵建都,我自是憂心忡忡,這婚事我暫且還不考慮。”去病回絕道。

  “那打戰的事有你舅父,你擔心什么,你若再不婚配,你母親和姨母舅舅那是日夜寢食難安啊。”平陽公主說著。

  “霍將軍,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成家了!”劉徹說。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去病多謝陛下,娘娘和舅母的關心,軍營還有事,我就先告退了。”說完就作揖離開。

  “哎,你看這性子,去病,陛下都是你慣得他,說了多少次都不聽。”衛子夫說。

  “哈哈哈......霍將軍向來灑脫不羈,一心在軍營戰場,難免不通兒女情長,舅母姨母就不用為他操心了。好一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看著去病離開的身影,劉徹大笑著說。

  在劉徹眼中,這樣的將軍才是真將軍,不被情感羈絆,一心固守疆域,好,甚好!劉徹痛快地邀大家暢飲了起來。而衛子夫的眼中卻是多了幾分仇怨與怒火,卻還是只能笑嘻嘻地肯定劉徹的話。

  離開椒房殿,去病便撤了隨從,獨自一人去了詹天閣。

  桃夭坐在桃樹下,一身白衣,明明是一樹開得正艷的桃花,卻沒有半點春意,只剩落寞與孤獨。

  片片粉紅的桃花瓣隨風吹落,飄飛墜落,落在了她的肩膀,落在發間。去病走近,那花瓣落在掌心,他輕輕地抬手,看著這飄落的桃花,看著她那落寞的背影,心疼不已,似乎記憶中,一個晚上,他夢到過這個場景。

  他就這樣站著,看著桃夭,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聽花落,聽風靜。

  桃夭很久才察覺到身后的他,慢慢轉身,他就在自己身后,那高大的身影,那雙溫柔的眼眸。

  他看著那面紗上面露出的雙眼,憔悴無神,落寞噙淚,她的夭兒變了,從那天開始,她沒有再笑一次。

  明明話到嘴邊,去病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他現在遲疑了,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他給夭兒帶來的,是他毀了她的一切,她的華兒,她的自由,她的笑,她的魂。

  兩人就這樣相互看著彼此,看著那桃花飄落,風聲卻是輕柔的,京城的春總是來得那么早,那么急,急到花落風起。

  他那顆悸動的心還是選擇沖上去抱住了這個讓他心疼的人,他想要退縮,可是腳步怎樣都是靠近,他把她抱得緊緊得,摸著她的頭發,然后用手端起她的臉,望著她絕望的雙眼,摘下她的面紗,抹去她眼角的淚珠。

  “夭兒,不哭,我會在,我霍去病發誓,以后,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即使讓我丟了這身官服,丟了性命,我都要護著你,我發誓。”去病深情地看著桃夭,緊緊地抱著著她。

  而她的那冰冷的心,卻溫熱了起來。不知為何,她從來沒有恨過去病,好似她懂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她不信任何人,卻會永遠信他。

  繁盛的都城,春日來的永遠準時,永遠燦爛。諸侯公卿們還沉浸在這春日的歡喜中時,夜夜笙歌醉酒的皇城,卻迎來了和明媚春日最不匹配的一群人。

  城郊皇城門口擠滿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個個面黃肌瘦,落寞骯臟,破爛的衣服只剩幾縷耷拉在骨架上,面貌如同鬼怪般可懼,這一堆人幾乎大多都是男性,年輕人,他們拼命在門口擠著,就想要進城,卻被衛兵們攔住了,于是在門口哭號著。

  李敢那日剛被解了禁足,正欲上朝,就被告知了此事。

  “東郊都尉為何沒有上報?”他一邊著朝服,一邊詢問來上報的小廝。

  李敢的妻子算是京城最貼心溫柔的女眷,她自小便知道李府門戶的忠義,雖是家訓頗為嚴格,但是卻是京城出了名的嚴正清明家戶,所以當父母幫忙操持婚配時候,心里也十分樂意,自嫁過來便為賢妻良母,為李家繁衍子嗣,操持家務,毫無怨言。

  可她也明白,她的李將軍心里從未有過她,一直待她相敬如賓,所以,此時的她只是侯在門邊的食桌旁等李敢用飯,從未服侍過他穿戴。她也聽到了小廝上報,便仔細聽著兩人對話。

  “守城衛兵說此等小事無須驚擾上官,流民尋常也見慣了,所以無人上報。”

  “才驚蟄就那么多流民!還算小事?有沒有打聽到是何處來的?”李敢穿戴完畢后,便和夫人坐在了食桌旁。

  “據說是青常縣周邊來的,據說最近不知為何,他們那里突然狂風暴雨,才兩天就沖垮了所有房屋良田,導致百姓流離失所。因為洪災來得太快了,當地的官員大多逃竄了,留下那些孤寡老弱都被淹死了,只有年輕的一些壯年男人逃了出來,到處流浪乞討。而西北近幾年都是饑荒,家家無剩余糧谷,才被迫沿路討飯來京。”

  看著這手中的粥羹,李敢嘆息。

  “來人,速將府內剩余的糧食做成粥羹送至城門。”李敢沒有吃那碗粥,便跟夫人告辭離家上朝了。

  “還有哪部要上報?”劉徹著朝服,正襟危坐在朝堂上問著。

  剛才上報的都是一些軍事,朝官們知曉劉徹喜歡聽這些食,所以朝會的開始定是商議軍事的。

  “臣,有事上報。”李敢掬碧圭上前。

  去病抬頭看著這個從來不在朝堂言事的人,今日竟然開始議事了。

  “噢,關內侯有何事要上奏?”劉徹問。

  “回稟陛下,微臣此事已經上書多次與陛下,陛下卻未回復鄙臣,故今日當著百官,臣才斗膽提議此事。”李敢雖為武官世家,卻是著朝服后更顯得儒雅賢德,字句談吐都及其溫和。

  劉徹早就知道李敢要說什么。從李蔡事后,李敢便不斷上書請示劉徹,希望徹查此事,劉徹卻覺著李丞相年老,并且已經去了,事情真相如何,他并不想追究。李氏一族現在的地位身份,不值得他再去考量。況且,他腦的是此事影響了祭祀,還差點害死自己的兒子。

  所以,每次批折子的時候,他都將李敢的折子略過,本想以他那不爭不搶的性子應該過幾天就消停了,將他禁足數日,想著過段日子就息事寧人,結果現在竟然奏到了朝上。

  劉徹無奈地看著李敢說:“寡人理解關內侯失親的悲痛。李氏家族出的都是能為朝廷效力的精兵強將,自是應當徹查,還李丞相清白。可寡人這還沒查,只是按照律法辦事,李丞相就想不開,終是撒手人寰,悲哉,寡人亦是傷痛不已。”

  “雖人已去,但留清白在人間吶。懇請陛下徹查。”李敢跪在地上拜了又拜。

  大臣們開始在下面議論紛紛,去病看著李敢,卻未挪動腳步上前。

  “寡人已經派人徹查過了,此事已熄,李將軍起身吧。”

  “陛下......”

  劉徹大手一揮,示意李敢退下。

  “陛下,微臣司馬子長附議!”只見子長兄也跪在了下面。

  李敢感激地看著司馬遷,心里敬佩,覺得還是子長兄夠義氣。

  “李家世代武將,滿門剛烈,這是舉國上下皆知的,況且李家子孫為國守疆擴土,犧牲性命也無怨無悔。況且,李丞相貴為侯爵,邑戶田畝自是重多,定是必要去占那一畝三分陵園嗎?臣覺得事有蹊蹺,望陛下徹查之,為李相尋一世清白。”子長兄義正言辭。

  劉徹臉色巨變,本來今日是要商議祭祀大事的,就因此事耽擱了議程,所以震怒。

  “陛下,老臣有事啟奏。”這事還沒商議,太卜令就拖著那年邁的身軀,顫顫巍巍地俯伏在地了。

  “臣愚子不肖,只是一時受友人諫言所激,故以下犯上。臣覺著今日之事,就交付廷尉督察即可。陛下息怒。”說完就磕了個頭。

  劉徹這次心里舒服了很多。

  “另外,臣今日觀天象,測出西北氣象變化不正常,恐有大事發生。”

  “有何異常?寡人昨日還遣人前去西北地方進購藥石。”劉徹憂慮起來。

  “據說就是采購礦石的巖洞塌陷了,暴雨沖垮了堤壩,決入村莊,現在整個村都被洪水淹沒了。”司馬談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那.......那些藥石呢?”劉徹擔憂驚嚇得竟然站了起來。

  “詳細的,微臣還尚未知曉,只是這氣象之變,并非一地,整個沿河流域都在異變,臣恐怕......”

  “快,派人去查看,速報來給本王。”沒等太史令說完,劉徹就急切地詢問起來。

  “你看,你看我說什么?李敢,這就是你每日奏請諫查的李丞相搞的好事!要不是這事,驚擾了祭祀,天象會異變嗎?想來此事你也不用再議,哼......”劉徹長袖一甩,轉身呵斥。

  朝官見狀,連忙下跪,請天子息怒。霍去病見此情急之際,連忙也上前跪下。

  “回陛下,既然這事是李將軍家的事引起的,現在去病就自請陛下允許我和安樂侯一同前去受災地援助,必定為陛下尋回仙石。”

  “眼下也只能如此。安樂侯可愿以此戴罪立功,如此,寡人可抹去李丞相污名,不予追究此事。”劉徹惡狠狠地盯著李敢。

  李敢嘴里的牙齒都要咬碎了,他抬頭看著這個曾經威震四方的大漢天子,現如今已經沉迷神山方術不可抑制,完全不顧百姓死活,這樣看來他還會在乎一個完全沒有價值的丞相的清白嗎。于是只能低頭悶聲應允。

  朝會結束后,李敢一臉陰沉失望,去病在殿階前拉住他。

  “放開我,我決心明日即向陛下遞上辭呈,告病回鄉,這李家名聲我自可不要,心里便也舒坦,自不會有小人覬覦誣陷,再毀我李家清譽。”李敢使勁甩開去病,憤怒已經無法抑制,他回想著自己父親的屈死,回想著叔父的枉死,李家世代軍工,卻無處伸冤,自是心有不甘。

  司馬子長也掙脫他父親的手,“父親,我就過去說句話,說句話!”,連忙擠過朝臣們,向他倆走來。

  “你能斗得過他?你忘了李廣將軍跟你說的話了?我們都信李丞相,可是,這偌大的皇城,有多少個丞相策士,李公老了,哎......”去病湊近李敢耳邊說著。

  “況且,現在他要的是你去西北查看災情這事,沒有追究就算好事了,李丞相為何寧死也不言,因為他早就知道言與不言都是一樣的結局。”

  “哎,李敢,算了。”子長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是處理好這水患之事。我將我的在大宛所得千里奔駿借與你倆,你們速去速回。”

  李敢聽著兩位兄臺的話,并未多說什么,只說讓兩人先走,便離開了。

  還沒到詹天閣,他便從寬大的朝服袍子里掏出一些早就打包好的美味,臉上那紅潤的悶氣中竟展露出絲絲笑意。

  “小狐貍,小狐貍在哪?”他看到了在磨藥粉的桃夭,便走了過去。

  “吶,還沒吃早飯吧,今日早朝,我故意給你帶的。”李敢像個小孩子一般伸手將吃的塞到了桃夭嘴邊。

  如果是以前,桃夭早就跳起來跟他嬉鬧了,可是她只是緩緩抬起頭,看著他那雙怒氣充紅脹的眼眸,心疼地笑了笑,便示意他放在一旁。

  “小狐貍,好久沒見你笑了。”

  “好久?”

  “是啊,好久,好久不見你......”

  “那昨晚窗前是誰的影子,那佩環聲音好像是翠竹迎風吧。”

  “翠......翠竹......誰啊,誰,什么窗?”李敢假裝不知道,不知道那晚看到她和去病相擁,不知道每夜來看她,怕她出事,他明白他和她之間差的是時間,是緣分,更是那份不可缺少的友情。

  “李敢,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沒事了。”又是那勉強擠出的微笑。

  李敢看著她那雙憔悴的眼眸,心疼得想要抱住她,可只能緊握住拳頭。

  “明日去病和我要到西北去考察災情,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我讓他們換了幾個認識的訓兵,他們會時刻保護你的。一有消息就會傳到子長兄那里,他會設法保護你的。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不可意氣用事。百草他們還在等你呢。”

  李敢盯著她,擔心急了,上次就是自己疏忽大意,沒有保護好她和華兒,他不想再讓桃夭受傷害了,于是在那件事之后,他托關系在父親之前的部下在軍中挑選了幾名武功高強的將士進了禁衛軍,專門保護桃夭。

  “還有,去病,他去跟子長兄饑借馬去了,所以沒來。”李敢看桃夭沒說話,也就想告辭。

  “你們一切小心。”

  那夜夜的風擁翠竹聲在夜間伴著桃夭入眠,她雖然知道是李敢,卻從未提起,這聲音讓她很溫暖,像是家門口岑老頭種的那籠翠竹的聲音,桃夭會伴著這聲音入睡,這樣心不會那么痛。可是她心里已經有了去病,李敢有了妻子,所以,她一直把李敢當作朋友。

  李氏家族的衰弱拱起了衛氏的興盛,那一代帝王的怨念,摧殘了多少忠誠老將的人生,而這錯誤還會一直延續下去,綿延不息……

  風意清朗,情意綿綿。此去一別生怨念,才知人間情緣錯,亂成線,終成禍呀。

妁氏義姁

將軍百戰死,帝王欲心未滅,噫噓兮,擇良將而用,卻不可終;忠士垂暮時,亦蒼黃不可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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