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類雖然打了不少的仗，可這樣被殘酷屠殺的場景，也是頭一回見，他的眼眶都瞪出血來了，不停地下令：“快沖，沖過去，沖過去，馬上就過去了！”

　　可就是過不去，斷墻下，死人死馬堆得比人都高，擋住了騎兵的道路。

　　收兵的鑼聲響起，短短不到三百步的路程，擺滿了死人死馬，好些韃子兵，因為是兄弟父子都在部隊，因為親人死亡，忍不住嗚嗚地哭泣，整個軍營彌漫著沮喪、消殺的氣息。

　　皇太極很想大哭一場，這些人，都是他的族人，他的同盟，那些馬，也是族人精心飼養，消耗了多少糧食和心血啊。

　　最后，他將目光對準了后面的戚永芳，因為他的斥候沒有發現這個部隊里有大炮。

　　而且，這個部隊，看到危險立刻停下，很符合舊明軍的特質。

　　皇太極決定不攻城了，去打戚永芳，好歹這里沒有城墻，也沒有大炮。

　　戚永芳因為走陸路，沉重的大炮根本沒法帶，但他的部隊，帶了很多大圓鐵筒，這些鐵桶也很沉重，但可以滾著走，也能由四個士兵抬著走。

　　同時，他們拉了很多大車，這種車是俞大猷發明的，戚永芳的副手，就是俞大猷的孫子俞敏。

　　戚永芳將部隊駐扎在一條小河邊，這樣，就不會四面都是敵人，他河邊還修了擋水的堤壩，防止皇太極堵住上游，忽然放水沖毀軍營。

　　兩側用車圍上，這樣，比被四面包圍要好多了。

　　皇太極親自率領部隊過來。

　　看到戚永芳嚴整的軍營，皇太極覺得這絕不是一個草包明軍統帥，即便是沒有火槍火炮，也是不好啃的一根硬骨頭。

　　他給多爾袞的哥哥阿濟格下令：“帶人沖一下看看。”

　　阿濟格遵命，他手下也有一堆的蒙古兵，這些人打頭陣，他們跟著督戰。

　　戚永芳的戰陣特別奇怪，長槍兵列在后面，最前面是盾兵，長長的大盾，將軍隊護得嚴嚴實實。

　　阿濟格被逗笑了，跟身邊的蒙古小王爺開玩笑：“別人的軍陣像個刺猬，你看這個，就是個王八。”

　　幾個蒙古人都大笑起來。

　　阿濟格打仗也不賴的，雖然輕視戚永芳，但還是很認真地做了準備，排好陣列，然后開始沖鋒。

　　戚永芳看到韃子隊伍開始加速，很冷靜，韃子走到五十步時，他才下令：“準備！”

　　身邊有人幫著吹哨指揮。

　　盾兵們迅速撤去大盾，蒙古兵怪聲高叫，拉弓射箭。

　　明軍這邊出現傷亡，與此同時，陣地前面的大鐵桶開始冒煙，然后一陣轟鳴，大鐵桶里飛出黑乎乎的大家伙，落到韃子的隊伍中，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這是張嫣在看一個解放軍戰士的回憶錄中發現的，“沒良心炮”，就是將石油桶中放上發火炸藥，墊上木板，木板上面放炸藥包，敵人到來時，點燃發火藥，將炸藥包推送出去，同時，炸藥包引信被點燃，掉到敵方陣地，就會爆炸。

　　黑火藥和黃炸藥沒法比，但也是有效果的。

　　騎兵又如何？騎兵也怕炸。

　　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飛過去，韃子騎兵被炸的人仰馬翻，皇太極站在瞭望塔上看著，心都在滴血。

　　這才兩年時間，明軍怎么有了這么多新式武器？這還讓他們怎么活？

　　“撤，撤回來！”

　　不等阿濟格下令，皇太極先說話了。

　　但就在這當兒，韃子的騎兵就已經距離明軍部隊很近了，只見一桿桿黑洞洞的抬槍，面對著韃子，一聲短促的哨音，抬槍口冒出一串火花。

　　一張巨大的火網，對著韃子部隊籠罩而下。

　　皇太極看得非常清楚，跑在前面的騎兵，沒有一個幸免于難，齊刷刷地栽倒在地。

　　雖然他這邊的鑼聲響起來，可跑在前面的騎兵，根本來不及回來，就被第二道火網籠罩。

　　后面的騎兵，雖然調轉了馬頭，可是還有一部分回不來了，那個大鐵桶還能拋射，炸藥包飛得更遠，依然落在騎兵隊伍中，一個就是一圈的人倒下。

　　不到五分鐘，地上就倒了一大片。

　　皇太極喉頭一甜，一口污血噴了出來。身邊的衛兵急的喊了一聲，被他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示意他們幫著掩飾，不要聲張。

　　“撤軍！”說出這句話，皇太極的心都要碎了，準備了一年多，他也沒想到，居然這么鎩羽而歸。

　　沒有騎兵，戚永芳也跟盧象升一樣，眼睜睜看著韃子撤離。

　　這也是張嫣的嚴令，不許追擊。

　　因為追擊時，難免隊形散亂，韃子都是騎兵，一個回馬槍，這邊的步兵，就只有死路一條。

　　即便這邊不敢追，皇太極也得留部隊斷后，這個任務交給了岳托，誰要他不聽話，又夜襲了一波，死了好些人。

　　皇太極沒想到，回去的路上也會有危險。

　　盧象升派了百十人的一個小部隊，早就在他必經的路上，埋了很多地雷，雖然炸死了不到三百人，但把他嚇了一大跳，平平整整道路，忽然就起火爆炸，還讓不讓人好好走了？

　　繼續往前走，他又接到消息，就在前幾天，一隊明軍進了幾個滿人村莊，燒殺搶掠，把他們掠來的明國百姓都帶走了，滿人百姓當然是被殺死，掛起來示威，牲口能帶走帶走，不能帶走殺了，莊稼能毀壞的也毀壞，村莊焚燒。

　　一路往前走，噩耗不斷。

　　原來，盧象升見岳托對他只騷擾，卻不實打實進攻，就明白他的任務是看住自己，他調出幾百人，坐船去了韃子的后方。

　　但他是文人，還說不出燒殺搶掠的話來。

　　監軍小珠子，現在名叫張鑄，他不記得父母親人，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張嫣讓他姓張，希望他跟自己的親人一樣。

　　小珠子當時泣不成聲，從那以后，張嫣指哪，小珠子就打到哪，他聰明，又經過張嫣親自教導，頗有些能力。

　　張鑄才不管自己名聲好壞呢，他下的命令。

　　這些戰士雖然被管得很嚴，在明國的境內，不許動老百姓一針一線，但骨子里，他們還是舊明軍，也曾經禍害過老百姓，如何做壞事，他們很在行。

　　韃子的老百姓也特別難纏，若不是有火槍，就是那種明朝自己弄的三眼火銃，傷亡就有些大了，有些老年韃子都比得過這邊的年輕人，力氣實在大。

　　既然有監軍說的話，士兵們碰到村莊就去殺人搶劫，救出被抓的明人百姓，然后放火焚燒村莊，地里的莊稼，能燒就燒，牲口殺死，連雞鴨都不放過。

　　當年，韃子做的惡，他們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皇太極不斷聽到這些消息，吐了好幾次血。

　　韃子士兵都氣炸了，堅決要求返回去，到明國報仇去。

　　皇太極也很氣惱，但他是個冷靜的人，此刻轉道去明國內部報仇，顯然有些行不通，他需要做周密準備。

　　而且，他面臨一個重大的難題，就是沿海村莊，如何保護。

　　他們在明國燒殺搶掠，又是殺害又是搶掠，也不過禍害幾十萬人，但明朝百姓多啊，幾萬萬人，那些對明國傷害不大，可他們滿人才多少？才幾萬人，死一個就少一個，實在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