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么接下來，沿著樹干從墻頭翻過去，試試能不能做到。”
“嗯。”燕離照做了，一路匍匐前進，很快便將身子挪到了墻頭，右手用力攀上墻檐，伸出腦袋，鳥瞰了一下地勢，突然大吃一驚。
“如何？”柳司卿這問句，夾帶著幾成滿懷期待的意味。
楚翹兒同樣緊張兮兮地等著燕離回答。
“不行啊，大人！”燕離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圍墻的外面，修建了一道由大理石砌成的石堤，堤旁流著一條水溝，目測大約有四尺來深。”
“什么？”柳司卿和楚翹兒同時一愕。
“那，有沒有可以放腳的空間呢？”楚翹兒搶著問道。
“嗯。有一條狹窄的通道，但是，只能容一人立足，如果要是綁著尸體下去的話，根本不可能站得穩(wěn)。”
燕離腦門上冒著虛汗，繼續(xù)道：“就算是一個人走，也必須十分小心才行！否則，勢必會失足掉入河里，后果不堪設想！”他武功雖高，卻是旱鴨子，生性怕水。
柳司卿啞然失笑。
先前假設利用石榴樹移尸的作案手段，理所當然的，被現(xiàn)實無情推翻了！
楚翹兒呆在原地，半晌，沉默不語。
可真是樁怪事！
尸體，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無緣無故消失的呢？
楚翹兒的腦子里，頓時又亂成了一團麻！
柳司卿命燕離下來，又叫剩下的捕快前去幫忙，替他們兩個解除了束縛。
楚翹兒仍然陷入沉思之中，只是姿勢變了，由站著改為席地而坐，依靠在樹上，托著下巴，冥思苦想著。
然而此刻，柳司卿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
他走近楚翹兒，冷冷地叱道：“宅子里面既然沒有找到尸體，也不可能被搬運到外面去，那就是說，你在撒謊報假案！臭丫頭，你果然還在記仇，變著法子來耍我呢！”
楚翹兒“騰”地跳起，連連否認道：“不，不是的。少爺，奴婢縱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欺騙少爺。請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哼！無聊至極！本官要去喝花酒了！沒時間跟你在這耗！”
柳司卿卻懶得聽她解釋，手隨便那么一抬，下令道：“收隊！都給我撤了！”
說完，率領眾捕快頭也不回地走了。
燕離意味深長地看了楚翹兒一眼，也走了。
“恭送大人！”陳小寶站在門口臺階上，勾著身子，笑嘻嘻地目送柳司卿等人離去。
猶如被一甕涼水澆了個透，楚翹兒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空，那模樣，顯得很是失望。
被沉沉夜色籠罩的柳府里，燈火大致都熄了。
二更的更鼓，不久前已經(jīng)敲過一遍。
其他侍女們早已酣睡。
唯獨楚翹兒的房里還亮著燈，她躺在極其舒坦的鵝絨床上，卻如同躺在燒烤鐵架子上一般難受，轉(zhuǎn)輾反側(cè)，翻來覆去，因一心思索著案情，而久久難以入眠。
她反復在問自己：難道，那兩兄弟會變戲法不成？就那么一會兒工夫，把活生生的尸體都給變沒了？
楚翹兒實在想不通。
頭都快炸了！卻仍理不出半點頭緒來！
她煩躁地坐起身來，剛想喝水潤一潤嗓子，忽然，外面有條窈窕的倩影，隱隱約約地映在窗紙上。
是個女子。
“是四喜姐姐嗎？”
楚翹兒拿水壺的手頓在半空，輕輕喚了一聲。
“翹兒妹妹，是我，倚劍。”影子的主人壓低聲音答了。
“哦。是你啊。”
楚翹兒擱下水壺，快步走去開了門。
倚劍端了一盞剛沏好的香茗進屋。
“翹兒妹妹呀，你真是的，老是把我認錯成了四喜姐。”倚劍癟著小嘴，似乎有些不樂意。
楚翹兒為之尷尬一笑，道：“倚劍姐，都怪你與四喜的身影輪廓太像了，我才一時看岔眼。實在對不住哈。”
倚劍見她誠懇道歉，這才回嗔作喜，將手里的香茗捧給楚翹兒，笑道：“翹兒妹妹這么晚了還不睡？是不是，還在想白天的案子呢？睡不著的話喝杯安神茶吧。”
“謝謝倚劍姐。”楚翹兒接過茶盞，幽幽嘆了口氣，道：“不錯。我總覺得，此事大有蹊蹺。”
倚劍卻帶著關心的語氣勸道：“翹兒妹妹，經(jīng)常熬夜容易傷神，你要多注意休息。咱們做下人的，只要做好咱們該做的分內(nèi)事就夠了，你又何苦多管閑事呢！”
“嗯，我明白。”楚翹兒隨口敷衍道。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猛地想起什么。
陳大寶房里的茶杯絕對有問題！
“時候不早了，倚劍姐姐，你早些回去睡吧。明兒還要起早干活呢。”楚翹兒很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半推半搡地送倚劍出了門。
“啊？”倚劍愣了愣，“嗯...你也是。早點睡。”只得向她道了聲晚安，有些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楚翹兒掩上房門，一咕嚕喝完茶。
吹滅了燈，爬上床，卻仍然還是睡不著。
于是，她一掀被窩，又坐了起來，干脆就不睡了。
不行！
我還是得再去陳宅一趟，反正，今晚這宿覺，無論如何是睡不成了！
主意一打定，楚翹兒便披了件夜行衣，躡手躡腳地從墻角的狗洞里爬出府，趁著外面月黑風高，翻墻，偷摸著潛入了陳宅的庭院。
“為什么呢？”
楚翹兒一邊貓著腰走，一邊猶在念念有詞，對于自己所提出尸體被秘密轉(zhuǎn)移的假設仍不肯死心。
“由那段時間來看，陳大寶完全是有嫌疑的，他在浴室將尸體身上的血清理干凈，然后，弟弟陳小寶就負責搬運尸體，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不知不覺的，楚翹兒走到了那棵石榴樹下，腳底忽而踩到了一片落葉。
楚翹兒眼前一亮，撿起樹葉，借著月光仔細一瞧。
“咦？”
楚翹兒好像在沙漠里發(fā)現(xiàn)了綠洲似的，驚喜地快要跳起來。“這片葉子，與白天粘在陳小寶褲子上的樹葉一模一樣，難道說，他真的是利用這棵石榴樹把尸體藏到外面去的嗎？”
“可是，這種作案手法，已經(jīng)被模擬試驗推翻了啊！”想到這，她適才的興奮勁兒突然像漏了氣的氣球似的一蔫。
不管怎樣，陳小寶以及石榴樹，與此案絕對逃脫不了干系！
她懶得再糾結作案手法到底成不成立的問題，原地一助跑，憑著敏捷的身手，“蹬蹬蹬”幾步便爬上了樹。
石榴樹最高的枝杈處，水平方向正對著二樓的落地窗子，令人感到有些反常的是，夜這么深了，窗簾居然還沒有拉起來。
所以，當楚翹兒蹲好了后，可以透過窗口，很清楚地看見房間里面的景象。
接下來的一幕，更令她感到反常！
陳大寶竟然還靠在藤椅上睡覺，整個人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