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掉緋村儲西后，王牧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這里，而是來到北代桃子身前坐下，

　　看見對方眼里射出的渴望和愛戀后，他嘆息一聲，手臂稍稍一攬，便將北代桃子摟在了懷里。

　　“這下滿意了吧？”王牧低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她，輕聲道。

　　北代桃子點點頭，開心的笑了起來，

　　猶如貓咪般，蜷縮著身子，在王牧懷里拱了拱，換了個讓自己舒適的姿勢躺著后，這才聲音輕柔地說道：

　　“你不怕我么？”

　　王牧想了想，出聲說道：

　　“剛剛你沒有受傷之前，很怕你一言不合就把我殺了。

　　至于現在，其實也是怕的，怕你死太快了。”

　　“怕我死太快了？”

　　北代桃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有些艱難地抬起腦袋，盯著他那張好看的臉好一會兒后，平靜說道：

　　“我平日里作惡多端，殺人如麻，你們男人在我眼里，猶如糞土，豬狗不如。

　　像我這樣的女人，只怕有無數男人，恨不得我立馬死去。你怕我死太快了？”

　　王牧面無表情，淡聲道：

　　“一碼歸一碼。

　　你之前殺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如果沒有你，我死好多次了。

　　我不喜歡欠陌生人的人情，尤其還是這種天大的人情。”

　　“可惜了…”

　　北代桃子淡淡的笑著，與此同時，她抬起了手，輕輕掠過王牧的眉眼，鼻梁，臉頰，最后停在了王牧的嘴唇上：

　　“你這輩子，注定都要欠我了。因為我就要死了，沒有人能還清一個死人的人情賬。”

　　王牧沉默片刻，問道：

　　“你有沒有什么遺憾？”

　　北代桃子想了想，回道：

　　“有。”

　　“什么？”

　　北代桃子笑魘如花：

　　“沒能嫁給你。”

　　“……”

　　王牧苦笑，心里有些無力：

　　“你正經一點好不好…”

　　北代桃子撇撇嘴，一臉不屑：

　　“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那種人前高冷正經，在自己面前卻很不正經的女人的嗎？”

　　見王牧只是笑而不語，北代桃子有些詫異的看著他，說道：

　　“你竟然不反駁我？”

　　王牧笑了笑，反問：

　　“你說的有道理，我為什么要反駁？”

　　北代桃子呆了呆，喃喃道：

　　“你果然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男人。”

　　面對北代桃子的欣賞，王牧臉上只有平靜，淡淡說道：

　　“那是因為你喜歡我。如果一個女人不喜歡一個男人，任那男人說出花來，百般殷勤，在女人眼里，他也是無趣的。”

　　“……”

　　“我快死了。”北代桃子看著王牧，輕聲說道。

　　王牧點點頭：

　　“我知道。”

　　北代桃子嘆了口氣：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么快就死。實際上，以前我是不怕死的。”

　　王牧笑了笑：

　　“現在怕了？”

　　“是的，很怕。”

　　“為什么？”

　　“因為遇見了你。”說著這話時，北代桃子貪婪地看著王牧的臉，似乎要將他那張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心里，而那雙滿是血絲的眸子，此刻有著讓人動容的平靜。

　　沉默片刻，北代桃子平淡的聲音傳出：

　　“我是個孤兒，被師傅撿回來的。”

　　“隨著跟師傅的相處，我發現她是一個非常冷漠自私的女人，所以我很好奇她為什么會突發善心，把一個孤兒領回庵里。”

　　“對我的疑惑，她只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我很像她。”

　　在王牧有點不明所以的時候，北代桃子卻繼續笑著說道：

　　“我師傅以前有過喜歡的男人，對方是人族，在得知我師傅是筑基化形大妖后，就對我師傅體內的妖丹動了心思，最后出手暗算了她。”

　　說到這里，北代桃子嘴角的笑容驀然多出了一絲輕蔑：

　　“呵，那個傻女人，直到死前，還認為那男人暗算她是有苦衷的。

　　這種蠢女人，本來就該死！”

　　聽到這里，王牧眉頭微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點不舒服的情緒。

　　在他看來，北代桃子的師傅再怎么愚蠢，畢竟對北代桃子也是有著養育之恩救命之情的。

　　身為弟子，不敬師長也就罷了，在前者死后，還對其辱罵，這就有些過了。

　　在王牧挑眉的同時，沒有任何預兆，兩行清淚，順著北代桃子的臉頰就淌了下來，她沒有擦拭，只是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哽咽失聲。

　　一個筑基高手，此時卻露出了柔弱的一面，絲毫不顧形象，像一個潑婦般地破口大罵：

　　“我師傅蠢，該死不假，可那男的就不更該死嗎！我師傅是多么喜歡他啊。

　　為了他，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

　　他為什么，他憑什么暗算我師傅！？”

　　“無情無義的畜生，狼心狗肺的東西！”

　　北代桃子紅唇都咬出了血，聲音帶出滔天的恨與怒：

　　“在看見我師傅被男人暗算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暗暗發誓，我此生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而且還要殺盡任何對女人有一丁點不好的男人！”

　　“雖然我的想法很極端，但我從來不認為我有錯。

　　錯的不是我，錯的從來都是這個世界！”

　　“這些忘情負義的男人，

　　該死，統統都該死！”

　　“噗……”

　　說到激動處，北代桃子面色再次一紅，又是猛地一口鮮血噴出。

　　她淚淌不止，眼里方才為了王牧的安全，奮不顧身浴血廝殺的自己，竟然跟那個為了心愛的男人可以奉獻一切的女人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師傅，你說的沒錯，我真的很像你……”北代桃子眼里露出了一絲恍惚，淚流滿面。

　　……

　　北代桃子的聲音越發輕柔虛弱，感受到對方的生機漸消，真的有可能下一刻就會隨風散去。

　　王牧沉默，情緒頗為復雜。

　　他不想談論對錯，更不想站在道德高地指責懷里的北代桃子這惡貫滿盈的一生是如何的殘暴冷酷。

　　這一刻，他只想靜靜的，靜靜地陪伴對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北代桃子跟王牧分享自己喜歡吃的食物。

　　王牧聽著。

　　北代桃子跟王牧分享自己開心的往事。

　　王牧聽著。

　　北代桃子跟王牧分享自己想象中的未來。

　　王牧聽著。

　　說了好久，好久。

　　女孩子停了下來，她盯著王牧那雙大而清澈的眸子，淚眼朦朧：“王牧，我喜歡你。”

　　王牧沉聲道：“我知道。”

　　“我累了。”

　　“嗯。”

　　“我先瞇會兒。”

　　“好。”

　　說完這句話，北代桃子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笑容恬靜，不吵不鬧。

　　就像一個睡著的孩子。

　　……

　　“晚安，好夢。”王牧忽然仰起頭，怔怔的盯著頭頂那片璀璨的星空。

　　小時候，他曾經聽家里的老人說。

　　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某一顆星星。

　　王牧心想，北代桃子一生如此要強，即便是變成了星星，那一定也是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