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懸掛在漆黑夜幕,一輪明月高懸。
鄄城之內氣氛凝重。
呂布入兗的事情,早已經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人心浮動,至今沒有鬧出什么亂子,全都要多虧別部司馬荀彧。
潁川,甚至是天下都有名聲的荀家人,少時富有才名,被南陽名士何颙夸贊為王佐之才。
接手鄄城以來,他處理公務井井有條,談吐之間流露出的名士風范。
讓鄄城官員和將領,無不心懷敬意。
那些想要作亂的人都不敢隨意開口。
怕一說出去,轉頭就讓人告密。
荀彧深知越是危機的時刻,越不能顯露心慌。
他一面派人加急去喚夏侯惇,一面用風輕云淡地態度安撫城內官員,順便觀察他們。
只等夏侯惇的軍隊一到,就挑出一部分該殺的人殺,以此穩定城內軍心。
“荀司馬,荀司馬,夏侯太守來了。”
下人匆匆跑入點著燈的大堂,滿臉歡喜地喊著。
大堂之上,荀彧放下手中的春秋,迅速起身向外,還沒有出門,視線看見那一道高壯的身軀,如釋重負道:“夏侯太守,你終于來了。”
夏侯惇滿臉羞愧,上前沒兩步,直接跪在地上,低頭道:“荀司馬,我,我有罪。”
荀彧心里咯噔一下,問道:“夏侯太守何出此言?”
“我輕裝趕往鄄城,途中遭遇呂布率領的軍隊,被他打敗,我的人馬全折了。”
夏侯惇提到這里,面上火辣辣的,心里做好接受任何處罰的決定。
荀彧想得不是處罰,急問道:“呂布軍中可有步卒?”
夏侯惇回答道:“全是騎兵。”
“哦,那就不足為懼,夏侯太守先起來說話,以步戰騎,本就艱難,沒有獲勝也不能怪你。”
荀彧伸手扶起夏侯惇,“現在城內人心浮動,我要殺一批人穩定軍心,煩請太守領兵前往。”
“殺誰?”夏侯惇殺氣騰騰地詢問。
荀彧返回大堂,從案上那一份名單,溫和的面容滿是冷酷,“劉,王兩家上下,一個人都不能走脫,稍后我會大宴將官,你尋機提頭過來。”
“唯。”夏侯惇行禮退下。
荀彧派人去通知鄄城大小官員,將領,說自己要舉辦一場慶功宴。
參與宴會的官員和將領,表情都顯得有些疑惑。
兗州局勢危在旦夕,哪里來得慶功宴?
荀彧沒有主動提,他聊一些往事,說說某人做過的糗事,或者值得一提的事情,漫步在大堂。
整個宴會氣氛漸漸被帶動起來。
在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時候,夏侯惇一身染血,提著兩個人頭走進來。
“啊。”有官員嚇得當場色變,酒杯掉落。
荀彧面色如常,笑道:“諸位不必驚慌,這些都是想要背叛曹公的反賊頭顱,夏侯太守,你快快退下,別驚擾大家。”
“唯。”夏侯惇悶悶應一聲,眼神冷冽地掃過在場的客人,看得他們脖頸都涼颼颼。
夏侯惇提著人頭退下,地面留下來的血漬是那么刺眼。
荀彧見眾人表情驚懼,笑了笑,“鄄城高七丈,內中存糧可用一年,更有精兵數千,器械充足,呂布皆是騎兵,如何能夠攻下?
劉、王二人不識時務,妄想作亂,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諸位,我們只需要據城而守,十日之內,曹公必率軍而返,以他的神武英才,只有匹夫之勇的呂布,如何能擋?
到時候,論功行賞,我們都有田單的功勞啊。”
恩威并施,這就是荀彧展現出來的手段。
在場的其他人眼看著劉、王二人的頭顱,又想著,曹公得勝,自己等人有賞。
呂布得勝,還不是要靠他們治理鄄城,何必要賭上身家性命摻和進去。
他們紛紛點頭附和,心里已經沒有立功的想法。
荀彧暗暗松口氣,鄄城是保住了。
宴會繼續開了一會,才散會。
夏侯惇換好一身衣衫,重新走入大堂道:“荀司馬,我想讓曹公家眷悄悄離開,以防不測。”
荀彧一聽,搖頭道:“不行,曹公家眷一走,鄄城斷然守不住。你放心,鄄城之堅,呂布是攻不下來。”
“各郡縣皆以臣服于他,以我們的兵力,怕是力有未逮。”
夏侯惇還是保持著悲觀的主義,他認為失去自己的軍隊,想要守住鄄城,不太可能。
繼續讓曹操的家眷待在這里,真不是一件好事。
荀彧有自己的想法,道:“呂布看似勢大,實則是孤軍作戰,不足為懼。”
夏侯惇微微一愣,驚喜道:“兗州各郡縣沒有反叛?”
“除開東阿和范縣傳來消息,其他郡縣都已經響應呂布。”
荀彧如實回答。
夏侯惇失望之余,有些惱怒道:“這也能叫孤軍?”
“哈哈,兗州豪強絕非真心依附,就連促成此事的張邈,也是一樣,否則,以陳留之富還能沒有糧草供應呂布大軍?”
夏侯惇想不到,自己在山上隨口說得話居然是真的,張邈張超居然真得假意,“可他們為何如此?”
這是夏侯惇怎么都無法想明白的道理。
請呂布過來,又不出力幫忙。
其他豪強也罷了,張邈那種主謀怎么能不出力,他們就不怕事敗被誅嗎?
荀彧輕笑道:“夏侯太守以天下為格局,哪里能理解一個小家之人的心思。
在張邈這等豪強眼里,只要戰火沒有燒到陳留,燒到張家,他是不會動一兵一卒。”
夏侯惇嘆道:“我竟被這種無能之輩害得險些喪命。”
荀彧笑道:“世間之人大多是這樣,正因如此,我才相信曹公是能夠平定亂世之人。”
“不錯,曹公會平定這個亂世。”夏侯惇信心滿滿地回答。
當初在討董的時候,他們被打得一無所有,幾乎連命都丟掉。
那個時候,放眼天下群雄,隨便挑一個出來,地盤,兵力,都比他們強。
數年間,曹公敗黃巾,敗黑山軍,敗徐州牧陶謙,敗四世三公的袁術。
虎步天下,誰人聞其名而不色變。
夏侯惇越想,信心越足,敗給呂布的影響徹底消失,斗志滿滿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睡覺,準備明天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