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易丹青神色一寒，眼中甚至凝起了冰霜，冷冷道，“你可想清楚，真愿去做一靈傀？”
一言之下，她有幾分顧忌與復(fù)雜，眼神慌亂幾分，銀牙微咬。
“我……”
“直接說你內(nèi)心的決定。”他冷不防插了又開口。
“不愿！”突然似想明白了什么，蘇嫣然堅定道。
“那好，為何如此決定？”
“這，是你下的局。”蘇嫣然認(rèn)真的說，“丹青，這么久的相處中，我明白你言語中每一個詞字都不會是無用的，多少會帶著暗示，甚至是布局。”
“我更了解，你非常注重形式禮節(jié)。如此草率簡單的拜師，不像你的風(fēng)格。”
“你所說句句屬實，并未包括那句之后。之后的話語中含著威逼于隱晦的暗示。丹青你是不會如此直接將自己的意愿強加于人，更何況是我？演技逼真，但對我而言，還是太假。”
“但最重要的漏洞，在這。”蘇嫣然一指古書，“你絕不會拿取《天絲戲》如此隨意，更不會讓它有所燒損。”
“所以，此書不真！”
蘇嫣然言語中沉著自信，洞察入微本就是她一大優(yōu)點。更何況相伴易丹青許久，耳濡目染下對設(shè)局的覺察亦是十分敏銳。
沉默，少許。
“呵呵呵，”輕笑之，易丹青贊賞道，“果真沒看錯你。”
蘇嫣然松了口氣，方才片刻安靜可讓她緊張無比。易丹青笑完，指著古書，又道，“不想看看其中內(nèi)容？”
“既非真本，觀之何用？”她反問。
“也是。”易丹青正說間，窗外寒風(fēng)陣陣。恰木桌正傍窗前，風(fēng)入，書開。一頁頁飛翻著——
竟只空白一片。
微愣，倒是戲劇的變故。還能說可笑，那江湖俗人舍命追求之物，竟是鏡花水月，竹籃打水一場空夢。
“拜師。”他說。
一下不解，忽又見桌上未動的清茶水。蘇嫣然頓時醒悟。
奉清茶，拜師禮。
……
“天絲戲子，以絲戲天。其法之重不在絲，不在形，不在人，而在心。”易丹青萬分嚴(yán)肅，“意會神領(lǐng)，念通心曉，而外化于行。此術(shù)上應(yīng)天道，在子眼中，生靈一般，萬物一般。皆不過絲下戲偶爾。”
“以心布局，控命之線。不拘泥，善變化。眼之所見，高于全局；思之所想，當(dāng)如天算……”
“切記，切記！格局為重，眼界無限。汝為執(zhí)掌，不容變數(shù)。如有一絲蒙蔽不察，則萬事休矣。”
……
講論精要，萬不可馬虎。易丹青為此便用去五日，蘇嫣然心無旁騖，不敢有一絲遺漏。但有一瞬走神，便立刻會被當(dāng)頭一敲。
嚴(yán)師出高徒，易丹青當(dāng)初也沒少吃苦。
《天絲戲》并無文字記載，師徒映證，傳承嚴(yán)謹(jǐn)。易丹青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水，但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吝嗇。天絲戲者，功力皆化凝作天絲，而當(dāng)蘇嫣然領(lǐng)悟完法訣，易丹青直接送出兩成天絲。
“兩成天絲正好在你承受范圍之內(nèi)，況且傳功非你所修，多之則不妙。謹(jǐn)記要領(lǐng)，自由練習(xí)，十日后若再有疑問。”他轉(zhuǎn)身便走，絲毫不拖泥帶水，就像她晾在雪中。
蘇嫣然微微賭氣，之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易丹青如此冷酷無情，不過一想也就理解了。深吸口涼氣，靜心專一，排盡雜念，開始生澀的舞動起天絲。
鵝毛大雪，紛飛飄落，輕盈靈巧，隨風(fēng)萬變。而天絲戲一重要求，便是以絲御雪。
絲過不起風(fēng)，不驚雪。雪落絲不動，雪不碎。要求快慢有度，靈巧萬變，一絲之上停萬雪，而無一雪落絲下。
天地之間一片銀白，一抺紫影躍動輕盈但天絲舞的卻幾分笨拙，完全沾不了飛雪邊。時至隆冬，不一會，她也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易丹青自步入屋中再未往外看過一眼，門窗皆閉，一副任你隨意的樣子。銀牙一咬，蘇嫣然不顧身上酸痛，繼續(xù)舞起天絲。松懈？不存在的，這是她的倔強。
她未察覺，墻頭一處隱蔽極佳處藏著一面明鏡。一靈傀操縱著鏡子，天絲錯綜復(fù)雜巧妙的安放幾面鏡子。于是乎那院落飛雪中舞動的伊人之影，時刻倒映在易丹青手中鏡像里。
“不得不說，易小子這招，真的高明。”執(zhí)著鏡的將軍在墻頭嘀咕。靈傀寒暑不懼，他守在這可是重要的一環(huán)，“不過這丫頭意志也不錯。”
“沒看錯人。”兩人同時道。易丹青可知，《天絲戲》并非所有人都可習(xí)得，還得看心鏡。世上唯有兩種心情可以悟之，一種如自己和師尊，冷寂之心。舍下因果，心無雜念，無善惡，視蒼生萬物若螻蟻。只需一念輕萬事，不為塵俗動靜心。第二種便是如蘇嫣然，清靜之心。心如明鏡，淡薄純潔，雖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但本心清明，纖塵不染。一念之下雜念盡銷，萬事萬景我還為我。
“但光是先天清凈心，還不夠。”敲敲木桌，他決定下點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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