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違背爺的命令進入自毀程序后，第一件事就是給爺留下訊息：如果我有機會被重造，希望他能升級我的身體構造。我想做一個女人。”

　　從洛凡的話里，凌風不僅了解到洛凡之前的身體構造可能不完整。

　　她還判斷出一件可怕的事：洛凡原原本本記得自己自毀的事。

　　這是非常罕見的情況。

　　一般仿生人自毀之后就拜拜了。

　　再回爐重造的少之又少。

　　而回爐之后還會保留之前數據的就更少了。

　　就算她之前大部分數據是云端儲存，也不可能連自毀的數據都保留下來。

　　但凌風沒法開口問，因為作為現在的地球居民，她隨便問句話都可能讓洛凡判定她的認知超前。

　　“你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么?！甭宸惨娏栾L一直沒有回復，開了口。

　　“是?！绷栾L假意認可。

　　“沒關系。地球上有句話，想必你聽過：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第二重，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第三重，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p>　　洛凡將下巴從灰色的衣領里抬了起來，直視著凌風說，“我想我現在在第三層吧。雖然我的三層很淺薄，但也算是階段性的成績了?！?p>　　從洛凡開口說這句話不久，凌風就走神了。

　　洛凡說“地球上有句話”。

　　如果洛凡真如寒澈所說，是凌氏集團秘密生產的機器人，那么作為土生土長的地球機器人，這種提法，多多少少有些怪異。

　　“怎么說呢，如果告訴你，我以前是一個連手和眼睛都沒有的怪物，出生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清掃地面，你一定覺得很好笑吧?！?p>　　凌風搖搖頭，斟酌措辭之后說，“不會。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是掃地機器人？”

　　“嗯，我是掃地機器人。”洛凡點點頭。

　　凌風露出些微詫異的表情。

　　“那時候我只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就是掃除一切障礙。我會啟動，掃地，清掃，轉彎，回到初始位置，提示電量，規劃路線……我的眼里只有障礙物，只有垃圾。我整個的人生，都為垃圾而生?！?p>　　洛凡說這些話聽起來很平靜。

　　但凌風卻感到難以想象。

　　掃地機器人……功能是非常、非常、非常粗淺的。

　　壽命最多能5-10年。

　　不太能想象會變成現在這樣完整而高級的仿生人。

　　兩者之間的落差還是太大了。

　　但洛凡又為什么要攔住她，跟她講一個與她無關的謊言？

　　“那時候我算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吧。我的世界里除了垃圾，一無所有啊?！?p>　　洛凡講得很輕松，臉上的表情沒怎么變化。

　　凌風問：“掃地機器人好像很初級。你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洛凡笑著低了頭，將下巴埋進了灰色運動衣領里。

　　“生產我的廠家算是比較先進，但我服務的那個地方卻非常窮困。那里的人全都被奴役，他們雖然是人，但卻并不比我過得更好。他們似乎也只為了一個目的而存在，那就是挖礦……”

　　“挖礦？”凌風咽了咽口水。這次她并沒有偽裝，是真的感到幾分驚訝。

　　“是的，他們都是礦工。”

　　礦工。又是礦工。

　　上一回聽見有人直接在耳邊提起這個詞，還是毛毛那個神經病。

　　當時凌風只當他在發神經，說完就忘了。

　　此刻卻再次想起來。

　　“你生活的地方都是礦工，然后呢？”凌風無意識的動了動側臉的咬肌，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