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王果真差遣人送來了一盒珠釵，支支玲瓏精巧，顯然皆是貴重之物。姬塵華從中挑了支最俗氣雍容的留下，其他的又打發人送回去了。

　　她如往常那般去了衛清音的院子，一進門，她便覺知出了衛清音心情陰郁。料想昨晚之事衛清音不可能不傷心，這也無可厚非，姬塵華只當沒看見。

　　“花姑姑，請用茶。”衛清音身邊的丫鬟寶榮端來一杯茶到姬塵華面前。

　　姬塵華笑著伸手，卻見茶水過滿，正欲收手，寶榮忽然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瞬時潑落在姬塵華手上，一片紅色頓顯。

　　茶盞清脆落地發出響聲。

　　寶榮立刻跪下：“姑姑，奴不是有意的，茶太燙又滿，這才……”

　　姬塵華雖疼，卻也沒哼出聲來，她太明白這事是衛清音有意命寶榮做的。否則，小丫鬟不會拿這么燙又過滿的茶水奉上。

　　衛清音刻意在針對她，原因怕是和楚王清早遣人送來的珠釵有關系。

　　“大夫，快去請大夫。”衛清音吩咐下人，又至姬塵華面前解釋，“花姑姑，是我沒管教好下人，他們不知禮數，冒犯了姑姑，還請姑姑原諒。”

　　姬塵華心中清楚，衛清音日后是要封妃的，她不能得罪她，便搖頭道：“不礙事。”

　　大夫來得亦是很慢，讓姬塵華疼痛了許久，看來衛清音是真想在她手中落下疤痕了。不過也罷，姬塵華并不在乎。

　　一番診治后，姬塵華手被包扎的不能動彈，但至少沒那么疼了。

　　衛清音親自扶著姬塵華回到房中，好一番賠禮抹淚才離開。

　　阿端進房以后，不免憂心：“姑姑怎么會弄成這樣？清晨還好好的。這日后若是留疤了，可怎么辦……”

　　“無妨的。”姬塵華對她笑著說，“阿端，我渴了，給我倒杯水吧。”

　　“好。”

　　阿端正要倒水，衛沽行卻進屋來，搶先拿過茶壺倒水，邊道：“我來吧。”

　　“衛大人是來賠不是的？”看著衛沽行遞過來的茶水，姬塵華問道。

　　衛沽行點頭：“正是。”

　　阿端一聽，識相的退出房門。自家大人要道歉，她在場，恐衛沽行拉不下臉來。

　　衛沽行這才繼續講：“清音不懂事，還請女史不要同她計較。”

　　“衛小姐日后是要封妃的，下官不敢。”姬塵華老實回答。

　　“你身后倚仗的是皇后，本可以不必這么憋屈。”

　　“下官不想給皇后添麻煩。再者，衛大人不是說了，讓下官別與衛小姐計較？”

　　衛沽行一笑：“是啊，衛某糊涂了……女史再不喝茶，本官手要酸了。”他正說著，才想起來姬塵華傷的是手……

　　姬塵華正要張口喚阿端進來，唇一下卻碰到了茶杯。

　　“我喂女史喝吧，賠不是自然要拿出些誠意來。”衛沽行又抬高了茶杯幾分。

　　他這一番動作，卻引得姬塵華后退一步：“不必了，謝過衛大人。”

　　衛沽行一愣，視線卻并不湊巧的落在了她緊緊抿著的朱唇上，如玉容顏上忽就多了一抹紅意。

　　他放下茶杯，快速道了一句“那衛某先告辭了”就疾步離開了。

　　駐足在原地的姬塵華卻想著，她莫不是得罪了衛沽行。畢竟他是一個尚書，肯放下身段來喂她水喝已是不易，而她卻拒絕的那么干脆……

　　同一日的午后，衛老夫人也來了。

　　“衛府丫頭平時一個個伶俐的很，也不知今日竟會出了這等差錯，害得女史傷了手。回去以后，老身必定嚴加管教——”

　　“衛老夫人言重了。”姬塵華道，“小傷，不礙事，無需責罰她們。”

　　衛老夫人看姬塵華不計較，便又同她客套了幾句才離開。

　　姬塵華看得明白，衛老夫人表面是在責怪丫頭，實則是在偏袒衛清音。她不禁有些羨慕衛清音了，有祖母和親哥哥愛護著。

　　她的爹娘也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下年邁的祖父祖母。否則，姬塵華不會被族人挑中送入宮中。

　　自大周亡后，也許是為了戲弄前朝皇室，也許是為了那可笑的“姬氏多美人”說法，東虞皇室每幾年都要求姬氏送面容出色者入宮，或為妃或為奴。

　　姬塵華是姬氏旁支，加之她小時瘦弱，自然成了宮人。

　　十年有余，姬塵華也不知祖父祖母如今身體如何了。

　　她不是不思念家鄉，而是姬氏女根本沒法同一般宮人一樣到了特定年歲就可出宮，此乃舊例，連皇后都幫不了她。

　　因為姬姓緣故，因為父母早亡，她便活該在深宮里待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