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夜聞言劇震。
步虛生？
燭龍怎么知道？
宣夜與步虛生接觸之后即趕赴此處，中間并未與人談及相關，不會是從他這里泄露的。
并且，宣夜自認如果沒猜錯的話，步虛生當時的一個響指是直接暫停了時間，且后來與自己溝通更是把周圍所有存在都暫時抹除，即使鼓龍應龍在場也應該不知道才對。
燭龍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宣夜想問又不敢，只能搖搖頭道：“已經走了。”
腦中響起一聲嘆息，既像感慨、又似無奈，但更多的是……
失望。
宣夜聽出了燭龍嘆息里深深的失望。
那是一個千萬年來守護自己子孫不被蛇族屠戮的老者，在看著曾經相識也有能力拯救蒼生于水火之中的存在卻一個個飄然而去，走的是那般瀟灑，卻不把生的希望留下的那種深深的失望。
宣夜不知該如何評說。
雖然步虛生與自己相關，甚至可以說是“自己人”，但這件事他卻絲毫不能理解，也無法勸說自己站在步虛生那邊去理解。
因為那邊根本就是罔顧人倫。
步虛生是什么樣的存在？
即使宣夜只和他相處不到片刻功夫，但他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已經有：
時間暫停：一個響指讓周圍事物停滯，即使是即將爆炸的逆彈和正在逃離的飛碟！
空間抹除：舉手之間將周圍所有存在盡數抹除，整個空間再無一物，隨后還能將這些復原。
多維投影：在零維到十維共是一個維度的世界留下自己的分身，宣夜就是其中之一。
雕臂麒麟：將水精之麟封印通過雕臂之術雕刻在手臂上，使宣夜獲得一個恒星的力量。
銀河斷流：將銀河召喚至地球，使得萬千星辰沉入歸墟。
這些除了第一個宣夜在原來的世界看到有能力者短暫用過外，其他已經不是是否見過，而是想象都無法想象的存在。
而這些只是步虛生表現出來的，至于他說的那些什么直視五臟六腑、萬里之外取下心臟、看到過去未來、修改時間線、清除記憶、偽裝記憶、將一個人從世界抹除或是憑空造出，這些宣夜剛聽到時還會以為他在吹噓，但后來他已經不懷疑。
他沒辦法懷疑。
宣夜毫無疑問將步虛生定性為自己所有認識的人中最強的存在，已經和“人”沒有任何關系。甚至在自己認識的幾個同樣具備神性的存在中，他也是天花板一般的至高。
但就是這么個人，在整個星球生靈涂炭，被蛇族搞的烏煙瘴氣的情況下，竟然拍拍屁股走人了。
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些宣夜完全無法理解的，即使步虛生后面的解釋他可以想象，卻無法理解。
這種不理解在他第一次聽廣成子提到上古人族之時已經表示過。
但廣成子無法理解，應龍也無法理解，現在連燭龍也是一聲嘆息。
或許燭龍可以理解，但他……
又能做什么呢？
宣夜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自己之前在青蘿面前說要幫她們報仇，或者說要將所有蛇族趕出地球的時候。大義上來說是為了地球本身的安危，族人萬世的和平，更直接原因是一時腦熱地路見不平。
在輕易擊殺了六個神使后宣夜只覺得蛇族只是科技先進些，真打起來不過如此。但后面見識了不管是饕餮的改造、天羅地網的布置，還是伏羲那無限增壓的激光沖擊，以及只需一顆將讓一條以防御見長的古龍種炸成眼下的尸體，他又怎么不知自己的井底之蛙？
而現在，據他所知唯二對蛇族有威懾的：
歸墟的步虛生，走了。
鐘山的燭龍，要死了。
宣夜又怎么會沒有這種無力感。
“起來吧。”燭龍的聲音傳到腦海，宣夜松了口氣，連忙站起身子。
燭龍既然知道步虛生，對自己來歷自然也了然于胸，如此這般沒有施壓。看來雖然沒把自己當自己人，但至少沒有比普通人族要高看了一些。
宣夜可是知道龍族對人族的態度，一個個高傲的不行。想著鼓龍應龍之前的嘴臉，宣夜原本對這些龍族敬佩有加，但更多是敬而遠之，卻沒想到燭龍對自己還算友好。
步虛生雖然不是個東西，在燭龍這里，倒也有幾分面子。
宣夜正自想著腦海中立刻響起聲音：“你站起來干嘛！趕緊跪下！老祖會發火的！”
宣夜抬頭，就看著鼓龍在一旁擠眉弄眼，連連暗示。這才明白之前燭龍之前的傳音只是針對自己一人，其他群龍并不知曉。
由此看來，步虛生的事情，燭龍并沒打算告于第三者。
宣夜當下也不客氣，不僅站了起來還驕傲的挺起胸脯，直看的鼓龍又是緊張又是擔憂，又不敢輕舉妄動。
群龍見宣夜身為一個人族竟然敢站在燭龍面前，燭龍還沒有將其就地擊斃，心中也是驚訝居多。但這種驚訝很快消散，就聽一龍朗聲道：“應龍，你可知罪！”
其聲一響，宣夜只覺天搖地動，都有些站不穩。
抬頭看去，只見那龍長得奇怪，如同一只青黑色的水牛，卻沒有牛的四腳，只有一足躍然于水柱之上，頭上更是沒有龍角，而是牛角，上下四根。一只血紅色的眼睛猙獰在額頭中央，倒是和燭龍有些相似。
但這龍除了尾巴與龍無異，并非傳統牛尾外，整個身上幾乎沒有什么龍的特征。若非混在群龍之中，宣夜只以為誰家大水牛走丟了。
只是這大水牛……聲音也過于洪亮了，宣夜聽他說話就覺得不僅自己打顫，整個大地都在打顫，看來這家伙能耐也不小。
聞聽大水牛開口，宣夜驚訝之余心中還是一沉。果然，這是一場對應龍的審判。
群龍聚首，應龍和鼓龍又在中間，而且這些大多在空中或者水柱之上，與應龍、鼓龍的高低之差明顯，顯然不是出于善意的噓寒問暖。
再聯系之前照天鏡的情景和黑甲龍的深思，所有一切不言自明。
就見應龍低垂腦袋，道：“我應龍，知罪。”
“既然知罪。”那“大水牛”聲音響徹天際，道，“那就，自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