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中,燕尋他們又在沿途停了一次,帶走了幾輛宿館車駕。雖然耽擱了不少時間,但有了備用馬匹,他們也總算獲得了持續趕路的能力。
不知不覺的,太陽已經西斜,天色也暗了下來。到了傍晚,夜色慢慢的濃重,路很快就看不清了。但眾人打著火把,仍然繼續趕路。
一整天的追逐下來,所有人都已經疲憊不堪。
車速放到很慢,大家輪流倚著車幫休息,即使顛簸,但還是很快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打呼聲。
燕尋也倚著車幫,看著空無一物的夜空,想著事情。
到達晉國之后的事情還來不及想,他現在的心思全在怎么甩掉后邊的代贊。
現在他們不過是憑著一口氣,稍有不慎,那就是滿盤皆輸。
他想過棄車步行,可很快又自己扔掉了這個念頭。趁著二公子還未完全掌權,此刻不盡快離開,那整個燕國都會變成一個巨大陷阱。
再說了,如果步行,那只能進山。可這不是兩千多年后,燕國到處是原始森林,猛獸多到隨便爬座山都能找到老虎糞便,他們這點人根本生存不下去的。
夜空中的烏云散開了一些,終于能看到幾顆光點了,那是星星,與兩千年后的別無二致。
燕尋嘆了口氣,看著蠻荒一般的大地,心里沒由來的惆悵。
沒有看不到邊的農田,也沒有連綿的燈光,他曾許多次經過的京石高速,應該離這不遠吧?可惜還得等兩千四百多年。
覺察到了心態的危險變化,燕尋嘆了口氣,照著臉猛拍了兩下,驅散了回憶。
中途歇了幾次,眾人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終于有了些亮色。
一天一夜沒怎么停過,燕尋打算讓大家歇會兒。
剛停下不到半刻鐘,大家正吃東西,后面不到五十步,一個伏在馬背上的單騎甲士突然闖入了視野,雙方都愣了一下。
“放箭!”燕尋急忙吼道。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連忙彎弓搭箭。
那單騎甲士頓時嚇壞了,急忙轉彎。可他騎的是光背馬,沒馬蹬,也沒馬鞍,只能趴在馬背上,雙腿夾著馬腹,手攥著馬鬢。本就騎的戰戰兢兢,這一急,竟直接摔了下來。
“停!別放箭!活捉他。”燕尋又喊道。
豹介帶人沖了過去,結果那人倒也硬氣,一手持著劍,一邊大喊大叫的。
燕尋無奈,怕引來代贊,只好讓人射殺了他。
這人無疑是派出來的探子,那代贊離的必然不遠,很顯然,對方也趕了一夜的路。
不敢再歇息了,燕尋他們再次出發,繼續這場枯燥卻危險的追逐。
不過,他們的好運氣好像消失了一般。走了不到兩里路,隊伍中一輛戰車的馬匹突然倒地,差點把車駕帶倒。
車上幾人連忙跳下車。
那馬躺在那,急促的喘著氣,看樣子是中暑了。
一股悲哀的氣息悄悄在大家心中蔓延開來。既有對前途未卜的迷茫,也有對落魄現狀的感慨。
一天一夜,連續的奔逃,持續的緊張,這種膽戰心驚,疲于奔命的狀態幾乎耗盡了他們的心力。
“繼續走啊!”燕尋催促道。
他嘴角起了水泡,此刻心中火急火燎,也無心多想其它。
那幾人很快把那匹馬替換下來,就那么遺棄在路邊。登上車,繼續往前走了。
這一走又是一個時辰,代贊他們果然追了上來。
離滹沱河還有五六十里,過了河就是晉國,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能到。
天空還是陰沉的,但大家心里卻慢慢振作起來,快了,快到了!只要到達晉國,這場追逐就將結束。
到了日中之時,燕尋他們接連跑廢了五匹馬,好在沿途遇到了一個候館(更大的驛站),把停在那休息的幾輛車駕借走了。
又走了不久,前方突然有車隊迎面過來了。
他們這幾日倒也遇到過不少路人,但都是普通商隊,看到他們這樣直接就躲到路邊。
這次的車隊卻不同,為首的車駕是文車!也就是用彩繪裝飾的豪華馬車,這是貴族所乘。
燕尋立刻想到了對方的身份。
燕臨!
這附近是燕臨的封邑,屹地。
燕臨是公室成員,算起來,應該是燕尋的堂兄。不過兩人年紀差了十多歲,不算太熟。
對方的車隊直接擋了大半的路面,看到燕尋他們直沖過來,對方還算識趣,往路邊讓了讓。
“從兄可在?我乃燕尋。”到了跟前,燕尋朝那輛巨大的文車喊了一聲。
車上乘坐的正是燕臨。聽到喊聲,他抬頭看去,這才認出燕尋。
有些驚訝的說道:“尋!你為何如此打扮?”
“我遇到了賊人!還請從兄替我阻擋一二!”燕尋指了指遠遠跟來的代贊,說道。
“賊人!?”燕臨看過去,有些摸不清狀況。
開玩笑,在燕國,誰敢這么追擊公子?
但緊接著,他想起了國君病重的事,急忙說道:“國君?國君怎樣了?”
“還請從兄替我阻擋一二!”看對方猜到了,燕尋也不知對方立場,不敢停留,直接驅車疾馳而過。
他們剛離開,代贊他們也到了。
代贊在車上行了一禮,喊道:“國君薨落,如今二公子已經繼位!我奉命追擊燕尋,還望上大夫加以援手!”
燕臨此刻已經驚愕至極。但對幫忙追擊燕尋的事情,他并沒有表態,只是讓人讓開路面,以示意自己無意參與其中。
代贊無奈,但也只能匆匆帶隊繼續追擊。
這附近畢竟是燕臨的封邑,也就是對方的地盤,燕臨不答應誰也沒轍。在這個真正的封建時代,封邑里的事情,國君說的話不算,得封邑所屬的士大夫們說了才算!
滹沱河,一直到兩千年后,還是這個名字。所不同的是,這會沒有橋!
一直到下午下市之時,在大路的盡頭,燕尋他們終于看到了那河流。
不過,這條據說只有兩百尺寬的河流,此刻卻暴漲到了幾乎半里寬!
河邊的渡口讓大水沖的只剩下半截梁柱,船更是一只沒有。
所有人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公子!代贊快到了。”平陽智顫聲喊道。
燕尋臉頰肌肉鼓起,往下游看了看,除了湍急渾濁的河水,什么都沒有。
這么大的水,冒險浮渡等于找死,而且往下游不到二十里就是黃河!
“往上游去!”燕尋低吼道。
下游是黃河,根本無路可走,也不可能有船,那只能往上游去了。
眾人稍稍振作,跟著燕尋往上游去了。
代贊他們很快也到了河邊,看著往上游去的燕尋他們,代贊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此地上游不到十里是一處洼地,此刻定然成了水澤,他們跑不了的。繼續追擊!”
代贊幾年前曾跟隨代梁攻打中山國,前邊不遠就是戰場,當時正是他帶人掘開河道水淹了敵軍,對這里自然熟悉。
那洼地本是舊河道的一部分,此刻河水暴漲,定然也灌滿了水,也就是說,燕尋他們前去的方向是個死角。
在沒有船只的情況下,燕尋他們已經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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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耳良
下市指下午15到17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