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同學開始找起，他仔細篩選著通訊錄里的人名。
他記得大學同學里有幾個跟他關系不錯的，應該能信得過，他很快找到了他們。但當他看到他們的名字的時候，他又猶豫了。他們跟自己一樣都是學工商管理的，這個專業就是個雜家，各方面知識都學一點，到頭來哪門學的也不精，種植、提煉方面更是不沾邊。雖然跟這幾個人關系不錯，但一想到技術方面的欠缺，就讓他心里沒底。合作這種生意除了隱秘還要快，每個環節都要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即使某一環節出現了問題也不能耽擱太久，尤其是技術問題，不能拖，一旦短時間內問題得不到解決就很容易暴露自己。除此之外，如果問題短時間內得不到解決還很可能產生負面情緒，從而激發矛盾。如果鬧到一拍兩散的地步，生意不成不說，還很可能走露了風聲。如果事情敗露了，他們幾人都免不了牢獄之災。
思來想去，光顧著關系找合作伙伴肯定不行，他開始改變思路，從技術層面出發。如果能從技術方面找到合適的人，再加上相互之間的利益牽制，這事八九不離十。對，就這么辦。
可是，從哪兒能找到符合技術需求的人呢？他翻遍了通訊錄。忽然，他想起了高中班微信群。他記得畢業那會兒建群的時候大家紛紛在上面報上了自己考取的大學和專業。心思細膩的他，當時把每個人的大學和專業都備注在他們名字后面了。想不到，高中畢業八年后終于派上用場了。
肖劍的手指在微信群名單里上下滑動，仔細看著每個名字后面的備注，一個名字忽然聚焦了他的視線——凌風（農業大學，農學）。
凌風，還記得他曾是他們班的學霸，當初是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考進來的。分班時，跟他一起選擇了理科班。分班后，他也依然是理科班的第一，直到高中畢業。凌風家里是農戶，這讓凌風學霸的光輝蕩然無存。記得高中三年，凌風在班里的地位幾乎都是透明人，高二分班以后，有一些心術不正的同學在背后管他叫“鳳凰男”，這才讓他在同學中引起了點關注。因為跟他沒有太多的話題，高中三年幾乎沒跟他說過話。畢業后就更跟他沒聯系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么樣。農學，聽起來不是什么能出人頭地的專業，這個貧苦出身的窮小子想靠學習翻身，恐怕不像他想像中那么容易吧。合作干這行的人，不光要有技術，還要有一顆為了錢不顧一切的心。凌風這個出身農戶的窮小子，似乎倒具備了合伙人的基本條件。
光懂種植不行，還要懂得萃取，除了凌風他還需要一個人。他繼續翻閱著微信通訊錄，終于，又有一個人吸引了他的視線，尹賀（化工大學，化學）。尹賀，他記得是高一時候那個細致有心的團支書。高二分班時他們一起選擇了理科班，可惜分班后有兩個團支書，所以老師取消了他的團支書職務。記得高中時尹賀癡迷化學，他的化學成績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除去團支書的職務后，他更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化學學習上，什么元素周期表、化學公式、不同元素之間的融合分解反應，在他腦子里都玩的明明白白的。當然，畢業后他也順其自然地選擇了化學專業。但想到拉他入伙，肖劍心里有點沒底。高中時候看他的打扮，家里經濟條件應該還可以。合作這種生意，對錢的追求是毋庸置疑的，而跟一個對錢并沒有狂熱企圖的人來說，合作無疑是危險的。
他的手指繼續向下滑動，但直到最后，也沒有找到比尹賀更合適的人選。
種植、提煉和銷售，三個環節缺一不可，如果找不到負責提煉的人，只他跟凌風兩個是成不了事的。所以他決定先試著聯系尹賀，先把負責提煉的人確定下來，其他的就好說了。
一個周末的晚上，他撥通了尹賀的電話。當然，他非常明白，從他們的第一次通話開始，他們就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這輩子誰也跑不了。所以為了防止尹賀走路風聲，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喂？”電話里傳來尹賀多年不見略帶陌生的聲音。
他按下了手機屏幕上的錄音鍵。
“是我，肖劍，好多年不見了，最近怎么樣？”
“還好吧。唉，這么多年不見怎么忽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
“沒什么，大學畢業后摸爬滾打了幾年，現在手頭有個項目，想找人合伙?！?p> “什么項目？怎么忽然想到我了？”
“因為這個項目需要化學提煉技術，我記得你大學不是學化學的么？”
“是啊。什么項目？”
“你現在干什么呢？先說說?！?p> “我？我……”
“你直說唄，找合伙人也得有時間啊，你要沒時間就算了。”
“唉，唉，別呀，有錢誰不愿意賺呀?！?p> 肖劍沒有說話，等著尹賀的回答。
“我現在在一家制藥廠做檢驗員呢?！逼讨?，尹賀吞吞吐吐地說。
“檢驗員？是那種朝九晚六，工作內容重復，但工資比較穩定的工作吧？”
“嗯，是啊?！?p> “哦，那挺好的，你好好干吧，我不打擾你了?！?p> “唉唉唉，別呀，什么項目？你說說?！?p> “我說了你有時間？”
“要是靠譜，沒時間也得拿出當年高考那精神擠時間干啊。”
“呵呵。怎么，聽你這意思，你挺缺錢??？”
“嗨，兄弟，你這話說的，那誰不想多掙點錢呢？”
“這生意需要全職干，兼職干不了?！?p> “這……那你能不能先說說，要是靠譜，我辭職跟著你干去。”
“怎么？旱澇保收的工作你都舍得辭？”
“實不相瞞，我現在挺缺錢的?！?p> “怎么了？”
“這……”
“你快說，別吞吞吐吐的?！?p> “嗨，那我實話說了吧。其實我跟顧夢交往好多年了，從上大學開始的，這現在到了結婚年齡才想到我家只有一套房，我家里人都催了好多次了。我父母都是公務員，可公務員旱澇保收的就那么點錢，人家顧夢現在是小學老師，工資和福利待遇都比我好。”
“哦，這樣啊。那你要想買房，靠那點兒死工資可不靠譜。”
“是啊，要說因為沒房，就放棄了我跟顧夢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不甘心啊。”
“行，那我就說說。你知道罌粟么？”
“什么？罌……粟？你的意思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p> “你的意思是讓我負責提煉？要跟我合伙販毒？”
“別瞎說，你的腦子倒還像以前那么好使。不過干這個還需要種植和銷售，你只負責提煉，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這……”
“其它環節你也沒必要知道，你只負責提煉，真追究起來你也不是關鍵，你干不干？”
“這……”
“要掙大錢沒有不擔風險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是想過有房有車的生活還是一輩子拿著那點兒死工資算計著過，你自己決定?！?p> “這……容我考慮考慮。”
“沒時間考慮，你現在決定，干還是不干？你不干有別人干。你要是干，也不用馬上辭職，先著手研究一下提煉技術，等其它環節都準備好了我再通知你，到時候你再辭職?！?p> 電話里沒有太長地等待。
“行，我干。”
“那好，既然決定了就要往前走，你現在就開始研究提煉技術吧，其它環節你不用操心，等都準備好了我再通知你?！?p> “嗯?！?p> 尹賀掛斷了電話。
呼，沒想到還挺順利的。真是沒有面包就沒有愛情啊，當人面對現實的時候，不論身在什么層次都迫切地希望得到改變。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干脆接著打給凌風，一鼓作氣把他那邊也確定了。
他從通訊錄里又找到凌風的電話，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里背景音很吵。
“是我，肖劍。”
“哦，好多年沒聯系了，有事嗎？”
“有點事，一兩句說不完，你現在方便么？”
“哦，那晚點兒我給你回過去吧，我現在在外頭呢，有事?！?p> “好。”
肖劍掛斷了電話，之后是長長地等待。手機鈴聲響起，不知道已經幾點了，躺在沙發上的肖劍幾乎都快要睡著了。
“喂?！?p> “久等了，我剛到家。”
肖劍從沙發上坐起來，按下了錄音鍵。
“哦，沒事，你現在工作這么忙？”
“呵，瞎忙，掙不了幾個錢?！?p> “你現在干什么工作呢？”
“呵，送餐。”
“送餐？什么送餐？”
“就是送餐員?！?p> “送餐員？我記得你大學不是學的農學么？”
“呵，是，畢業后干了一年對口工作，朝九晚五的，沒發展，工資還低，還不夠養活我自己的呢?！?p> “哦，那你應該沒在老家吧？”
“沒，在市里呢?！?p>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說打算，就是等家里的地收回來，回家種地去吧?！?p> “回家種地？”
“嗯。我大學學的農學，本來也是計劃利用家里的地回家搞有機農業?！?p> “你家里有幾畝地？”
“三畝多地?！?p> “那么點兒地你搞有機農業能賺到什么錢？”
“這……我還真沒想這么多，當初學這個是覺得這是我的資源，又聽說搞有機農業賺錢就學了這個?！?p> “你知道搞有機農業得投入多少？”
“多少？”
“幾十萬?！?p> “幾十萬？！”
“有機肥一噸就兩千，花生餅一頓就三千，你搞有機農業不能用農藥，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后收成還低，除此之外種地還要看天，即使這些問題你都克服了，種出來的菜比普通菜小、價格還比普通菜高，你以為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么？”
“這……”
電話里是長長的沉默。
“你想不想翻身？”
“想啊，誰不想翻身。”
“現在正好有個機會，我正在找人合作，需要懂種植技術的人，你要不要考慮？”
“種什么？”
“罌粟?！?p> “罌粟？！那不是……販毒么。”
“別瞎說，你只負責種植，又不是讓你負責售賣。想掙大錢，干什么不得承擔點風險啊，就你家那幾畝地，種什么也翻不了身。再說，也沒讓你在自己家里種，這東西需要特定環境，要在大棚里種，回頭我們出去找塊地方。種植環境不需要你投資，我全部弄好，你只管種植就行了?！?p> 電話那頭是長長地沉默。
肖劍聽出了那沉默里的意思，繼續開口：“你只管種植，從投資到銷售全不用你操心，你著手開始研究種植技術吧，等其它的籌備好了我再通知你。”
“嗯。”
凌風掛斷了電話。
想不到兩個人這么順利就都確定下來了，這讓肖劍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想不到面對生活，不管窮人還是富人，都有著迫切改變現狀的渴望。
肖劍打開電腦，在上面搜索著合適的地理位置，他一刻也不想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