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鋒踢掉靴子，坐在石窗之前，兩腿翹到桌子上，愜意的伸展了下疲憊的肢體。

　　落鷹城的夜色在于純正的野味，即使剛經過大軍圍城，從劫難中死里逃生的本地居民用很短的時間就重新恢復了快樂，外面的篝火、山歌、肉香能隨著夜深而消散，可是一想到落鷹城的古老，原野的原始與方圓百里人跡罕至，讓人不禁感到一絲孤獨和安靜的愜意。

　　落鷹城的夜色在于純正的野味兒，小青身上就有股野味兒。

　　“還站那兒干什么，坐啊——”唐鋒笑著，眼神點了點她，指向他腿邊的凳子。

　　小青原本青白的臉色漸漸轉作排紅，邁步走過來，雖然到凳子的距離只有兩三步，可是青衣隨著她的步伐向兩側展開，她干凈利落的坐下，一雙大眼睛眨了眨，便很靦腆地對他一笑。

　　“你想做什么啊？”唐鋒松垮的歪在椅子上明知故問。

　　小青想了想，很正式的答道：“我想陪大人睡覺。”

　　“呃——”這么直白的回答讓唐鋒有些接不上話。

　　“咳咳，大人?又是跟阿卡學的。你就叫我——”唐鋒把所有的稱呼琢磨了個遍，竟然沒想到給小青找到一個稱呼自己合適的稱謂。

　　大人只不過是巫塔里，他的親信對他的尊稱。

　　長輩叫他雨燭，龍庭里的高官習慣叫他先生，

　　這些都不適合小青。

　　正在想呢，小青忽然起身向他行了個大禮：“以后我就叫您主人吧。您是我的主人，我伺候您。”

　　唐鋒樂了：‘主人？那你是我的奴婢了？’

　　“不是！”小青回答：“我不做奴婢，但是您要是非把我當成奴婢，那也是您的自由。”

　　“那你……到底是我的——”唐鋒道：“妻子，小妾，情婦？還是小秘書？”。

　　“小青就是小青，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小青回答的有些認真，她思索了一陣兒，繼續確認自己的答案：“要是被人跟您這么說，您說不定會趕他走，但是您應該不會趕我走。”

　　“坐著吧，不要動不動站起來。”唐鋒微微一笑，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女孩有趣。

　　小青再次做好，深深地吞了一口氣，她似乎已經鎮靜下去了，這次她沒有嬌羞含蓄的樣子，反而大膽的看著唐鋒。

　　“你為什么要陪我睡覺？”唐鋒笑問。

　　小青直白的說：“能跟有錢有勢的人睡覺，就能吃得飽穿的暖，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欺負。”

　　唐鋒苦笑：‘我也算得上嗎？’

　　小青點頭：“這種生活能過幾天也是好的，我從小做奴隸，好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三姐說——三姐是我在凌州城給人家洗衣裳時認識的，。”

　　唐鋒有些不樂意了：“雖然你過去很苦，但是這不是長久之計，做這樣的事，就算有了榮華富貴，也不會長久，說不定日后反而受到毒害。”他回想起平生見過的不少女子，自恃美貌，曾有過短暫富貴，最后卻落得個悲慘下場，雖然只要自己不死，小青必然生活無憂，但是這點道理還是要跟她講清楚為好。

　　小青正色道：“世上有萬千生活好的辦法，可是我不想嫁一個什么都不懂的農夫，一輩子吃苦受罪，那些牌坊里的貞潔烈女，都是官府拿出來騙人的，他們指望所有的女子都安守本分，不要給他們添亂，安心的做男人的奴才，我雖然年紀小，但是還知道，只要是他們出面樹立的榜樣，聽了是要被當人肉吃的。”

　　“嗯？有點意思。”唐鋒問：“還有嗎？”

　　小青說：“我想生活的好，也不想嫁人，陪你睡覺只是一個法子，你要是肯讓我給你做事，你給我發工錢，就算我陪你的報酬。”她臉上漲起了一層紅暈，但是卻滿是興奮的光芒。

　　“難道你的理想就是吃飯睡覺？”唐鋒問：‘除了我能給你的，還有什么原因讓你這么做，比如……’

　　“比如？”

　　“比如我長得挺好看？”

　　小青誠實的搖頭否決：“不覺得。”

　　唐鋒想從她的表情里看到撒謊的成分，可惜小青一臉的誠實。

　　“呃，不要總提誰不睡覺的。”唐鋒的自信剎那間一掃而空，他擺擺手，想給自己找臺階下：“你說說，給別人家做奴婢，和給我做奴婢，有什么區別？”

　　小青努著嘴想了半天，說：“陪他們睡覺，他們看成是理所應當的，甚至把虐待我當做樂子，陪你睡覺，你會給我一些或多或少的東西，哪怕是一頓好吃的飯菜。”

　　唐鋒只得苦笑。

　　小青眨著眼睛問：“你是在想：阿卡為什么救了我？還有，我和我姐姐性格為什么差距這么大？”

　　唐鋒道：‘我的確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答案只有一個。”小青說：“我姐姐不知道想要什么，知道了也未必有勇氣，而我肯。”

　　“而且你也敢。”唐鋒道：“只要不殺人放火，你什么都敢。”

　　小青嘻嘻的笑了，眼角仿佛有淡淡的柔波，只怕任何人都無法把這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女和張口就說“我要陪你睡覺”的風塵女子聯系起來。

　　唐鋒決定繼續深入的了解：“你覺得我們之間是戀愛關系？還是主仆關系，還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小青笑道：“我倒希望能類似您和阿卡的關系，但又不全是。”

　　“什么意思？”

　　“您利用她對您的喜歡，讓她為您效力，但是您也會控制天蝎，讓阿卡滿足自己的欲望……”

　　“你還小，有些東西你不知道。”唐鋒臉色一沉。

　　小青當即意識到了什么，渾身一抖，大氣都不敢喘。

　　“你很聰明，但是世上從來不缺聰明人。”唐鋒認真的說：“世界上也從來都不缺天才，天才的作用往往是去搞詩歌繪畫，那是他們的世界，但是天才放到爭名奪利的范疇里，他們會死的比傻瓜還要慘。”

　　小青知道自己說多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唐鋒隨即一笑，沖淡了此時的緊張氛圍：“我還是很喜歡你的聰明。”小青的臉色微微一紅，低下了頭，忽而眼睛又放著異樣的光，微笑著，舉起頭來，對他瞥了一眼。

　　“是阿卡把你們姐妹從教會的手里救出來的，你就算侍從，也應該找阿卡。”唐鋒道：“阿卡雖然看著不愛說話，但是心底很善良，如果你愿意幫助她，我會讓你變得有用……”

　　“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非要陪我呢？”唐鋒輕聲問。

　　“因為……”小青孩子似的眼里射出驚喜，臉上的紅暈顯得更鮮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