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之濁，泥沙俱下，風帶來了許許多多的塵土和污垢，海浪把他們容納在懷抱里，時而卷起，時而落下，不管泥沙之多少，它依然保持蔚藍，告訴我，你的心是不是如此純潔？純潔如冰，晶瑩剔透，純潔如雪，冷落聰明。”

　　“是。”

　　“海洋之廣闊，神山的大小，在其中是否也只是一葉渺小的山丘？”

　　“是。”

　　“告訴我，面對大海，你是否并不孤獨？”

　　“是……”

　　“即使你凋落，是否也會融化在海洋里？”

　　“是……”

　　“你是否還需要神山為你的依靠呢？”

　　“……”

　　“回答我。”唐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鼻尖距離她的臉龐只有區區不到五指寬的距離。

　　她是始終直看著唐鋒的眼睛的，但是半點都沒有察覺唐鋒走到她跟前，她只覺得那雙眼睛，就是海的化身，是深不見底的海泉眼，海波粼粼，深不見底，無論陰晴，它都是平靜的讓人神往，就算狂風暴雨，這兩雙泉眼里還是不為外因所動，泰然處之，平靜的讓人恨不能全身一縱，從內到外的都融化在深不見底的海泉里。

　　“告訴我你的名字。”

　　“黃……黃蘭……”天蝎毫無意識的說出了自己的本名，十幾年內，這個再也沒有出現過在她耳朵里的姓名竟然是那么熟悉。

　　“回答我。教皇是什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是否有生活起居，是否有衣食住行，是否有喜怒哀樂，是否有……他并不知道的污垢？”

　　問到最后，天蝎身軀一軟，身體抽空了骨骼般，向前倒下，正好落入唐鋒的臂彎里。

　　唐鋒終于松了口氣，瞳孔里的三顆藍點疲憊不堪的隱去影子。

　　就算用了三生瞳，想要徹底鏟除教皇這些年留在天蝎離的印記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她認識到，神山之上的，不過也是個普通人，他會盡量消磨掉她的信仰，消磨掉她固以為的歸宿。

　　這樣坐并非沒有副作用，她依然會在遇到神山中人時陷入選擇的錯亂，失去某個堅定的依靠，她的余生都會在痛苦和彷徨中交替，就好比飛鳥長飛，卻永遠望不到陸地，青魚游走，卻找不到半片水草。她會成為成為海洋和星空之間漂浮不定的一刻流星，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只能等待最后的墜落。

　　他橫抱著天蝎，放在床上，放在阿卡的身旁。

　　“夜大人……”兩人都袒胸露背，幾乎沒有半點遮蓋，但是阿卡和唐鋒的關系非同一般，她并不在意這個，她只想表示對唐鋒的感激。

　　“她會睡很長很長的時間。”唐鋒說：“等她再次醒來時，你不要在她身邊，給她一些思考和緩沖的余地，真正的接受你，還有一段路要走。”

　　事實上，唐鋒處理完帝狐的尸體后，也整整沉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后一度不知道自己是誰。

　　帝狐三位教務助理，帝狐位高權重，死在凌州后，神圣教會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被人發現是唐鋒下的手，那巫塔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宣布和他劃清界限，為了避免巫塔和教會的大戰，多半會派出強手，伙同歐蘭教會戰斗力最強的圣使一起對自己展開圍攻。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避免出現這種可能，在處理帝狐的尸體時，他費勁心思。

　　神圣教會里的人神通廣大，甚至能憑借一縷毛發、一塊人骨查找出罪案的蛛絲馬跡。唐鋒忙活了一整夜，才確信沒有任何漏洞，至于他是怎么做的，事后就連阿卡都問不出來。

　　天蝎則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醒來，正如唐鋒所料，她從精神到肉體，都十分虛弱，阿卡在恰當的時候給她照顧，天蝎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比較沉默，但是情緒似乎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這正是唐鋒想要的，他在走一步險棋，神圣教會已經傳出來消息：天蝎違背道德與教規，殘殺伯圖主教，已經被列入追殺名單，但是出于家丑不可外揚的目的，并沒有大肆宣揚。甚至連追殺的人手都沒有派出來。

　　唐鋒能猜到，教會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距離凌州數百里外，一場教會的內戰正在醞釀，大戰一觸即發，他在時刻留意那里的動態，讓烏云塔納長留在夏末王族，暗中觀察通報。

　　不管這場戰斗的結果如何，神圣教會都會陷入一段時期的動蕩，而這短暫的動蕩期，就是他唐鋒復興力量的黃金時間。

　　阿卡的傷勢恢復到六成時，他們打算離開凌州城。

　　此時城內已經亂成了一團，容駒正式接任了凌州主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對待異教徒的懲罰更加嚴厲，依次作為自己在教內的成績。

　　途徑凌州城最大的廣場，兩根火星柱上綁著兩個蒙著眼睛的女子，身上的大半衣裳都被扒去，只留下幾塊臟兮兮的遮羞布。一個老教徒正在聲嘶力竭的數落這兩人的罪惡。

　　隔著太遠，唐鋒只能聽清“違背道德”“敗壞風俗”“人倫”“邪惡巫師”這些字，總而言之的意思是，這兩個人是倒霉的被抓住的同性戀者，而且還是代表邪惡力量的巫師，現在要將她們用火刑處決。

　　行刑的過程比預計的短暫，執法教徒把幾個早就準備好的火把扔進柴火堆，那兩個女子就迅速被火焰包裹，撕心裂肺的哀叫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嘶啞低沉的呻吟，那是煙霧和火焰燒壞了聲帶的緣故。

　　不到五分鐘，唐鋒他們站的位置就能聞到那股讓人作嘔的氣味。

　　“走吧——”唐鋒帶著阿卡和化過妝的天蝎離開興奮過后的觀眾人群，他們打算從西門出城，但是連續不斷開進的軍隊讓他們改變了計劃。

　　阿卡道：“這些人都是為闕皇族的軍隊。”

　　唐鋒觀察了兩批，點頭說：‘沒錯，應該是隸屬于帝國護衛軍的第二軍團，第二軍團雖然不如第一軍團，但也是帝國的精銳。我想，夏末王族內亂，古亭的第一軍團駐扎在北方防御艾提拉南下，骷髏師在西方威懾商族。能動用的只有這個“腓德烈”軍團了。’

　　阿卡問：“他們是來駐守防止夏末侯國的動亂波及到為闕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