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么樣呢？他還是會恨。

　　恨她為什么不能讓他早點感受到她的愛，這樣他的回憶里，就不會一點母慈子孝的記憶都沒有。

　　所以他才說，愛的重點在于情感的接收對象，對方感受不到，什么都不是。

　　記憶里那個女人所有的溫柔如水，在當時的他看來，就什么都不是。

　　那個女人到死都在為他付出，而他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好話，多可悲的愛。

　　“太遲了，都太遲了?！?p>　　君青洛低低地感嘆著。

　　“所以青洛，你還恨她嗎？”

　　恨？

　　“談不上了，時間過去太久，我現在其實連她長什么樣子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只是每每回想起來，心里還會悵惘而已。”

　　悵惘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像她一樣對他那么好了。

　　君青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風總，你看看我，你看看失去她以后，我變成了什么樣子?！?p>　　“一味付出不知自保，丟了自己的性命也把我丟給了命運，曾經所有的深情都只是笑話一場，我不恨她，我只覺得她愚蠢?！?p>　　他不過她的一場錯誤，把他打掉她也不會沒了工作，不把他生下來也不會傷了根本英年早逝。

　　不過是沒了家人而已，她本可以孑然一身瀟灑恣意地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何必給自己添個累贅？

　　害死了自己，也害慘了他。

　　可身為人子，他又沒資格去責怪她些什么，除了對她一生評價一句愚蠢，也就只能遵從她的遺愿好好活著。

　　風柒斂眸沉默良久，君青洛才聽到她的低嘆。

　　“原來，你也恨她對你太好。”

　　也？

　　還有誰？

　　君青洛張嘴想問，但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問出來，就逾矩了。

　　她不喜歡不懂分寸的人。

　　他只當沒聽到她的感嘆聲，將文件最后幾頁看完，隨后起身遞還給風柒。

　　“沒什么問題，就是經紀人上面需要好好挑，一個好的經紀人會影響藝人一生?！?p>　　風柒詫異地揚了揚眉，“青洛，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p>　　她還以為他遭受了命運的不公之后早已失了良善，卻沒想到他還會考慮這些。

　　君青洛笑吟吟地看著她：

　　“風總怎么不考慮，我是裝的，只為了在您面前塑造一個純良小白兔的形象？”

　　風柒復又端起咖啡，這一次一飲而盡，她白皙纖細的手指停在杯耳上，閑閑地流連。

　　“當然有考慮，我還考慮你的這個建議也順帶是為了公司的長遠發展，但是青洛，縱然你有千萬個理由騙自己，你心里仍然存有善念?！?p>　　他一個陰溝里的老鼠，一個被人玩弄的玩物，他被人說過下賤，被人說過惡心……

　　這世間所有骯臟污穢的形容他都聽過，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心存善念。

　　君青洛只覺得那一瞬間他的胸腔劇烈震動，像是死寂許久的心湖被人攪動，他慌忙垂下頭，斂去眼中的慌亂。

　　他不該的。

　　“風總謬贊了。”

　　他如是說道。

　　這不置可否的態度，分明是最尖銳的反駁。

　　風柒偏過頭望著窗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