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性格變得沉默，別人看見說話，老九也是嗯，叫個大娘，嬸子，叔之類的。村里人更是說一碌碡（圓柱形的滾軸，以前用來壓糧食磨面的）壓不出個屁來。
年也過了，眼看就到了十五元宵節，過了十五就等于是學校開學的時候了，老九還眼巴巴的盼著上學，可是身體不允許。村里有習俗，正月十六晚上烤百病（很多人圍在火堆旁，相傳哪里不舒服烤一烤，就能好了）。生火的材料就是鞋，把鞋燒了就是把邪去除了的意思。以前老九都是跟在大孩子身后一起去斂鞋，一般是孩子們做這些事情，過了十五歲就不去了，取自正月十五的十五數字。
老九今年沒有去，別的小朋友五六個人，每人拿著一個化肥口袋，里面已經裝了幾雙鞋。來到老九家，李蘭芝找來找去，拿了雙實在穿不了的鞋，和一個單只配不上對的鞋給他們。一般情況下，只要進來找，所到的人家都會找出來不要的鞋，就像湊份子一樣。
到了十六晚上，老九跟著李蘭芝來烤火，他們把火堆弄在了村外的地里，看著火小點了就扔幾雙進去，李蘭芝讓老九烤烤后背，背對著火堆。還有的人搬著凳子，坐著烤腳，離得太近，把自己穿的那雙鞋烤著了，反應過來撲滅已經破了大洞了。人們調侃說：“行啦，正好給填填火，就脫下來吧！”逗的人們哈哈大笑。
第二天，小孩子們都開學了，干活的人們也都該走了，經別人介紹，說石家莊有個地方看這病看的好，李蘭芝決定帶著老九去看看。
建軍的一個從小長大的同學，叫王剛，開大車的，經常跑石家莊，就順便搭了人家的車到了石家莊。根據人家給的地址，又輾轉來到一個郊區的鎮上，那里有個五十來歲穿白大褂的人。
李蘭芝問：“是趙大夫吧？我們是聽你這看病看的好，過來帶孩子看看。”
趙大夫說：“奧，進來吧，什么毛病啊？”
李蘭芝說：“就是待著好好的就栽倒，沒勁，手腳不聽使喚，嘴巴歪。”
趙大夫說：“以前看過嗎？怎么說？”
李蘭芝說：“在BJ看過，說是癲癇，看了也不好。”
趙大夫說：“按理說這個癥狀有點像癲癇，我覺得應該是脊椎的事。因為沒勁兒，直不起來，就是脊柱撐不住唄。”
這個趙大夫其實就是一個江湖術士，說不會看病吧，也懂醫術，發燒感冒的能看看。說會吧，大病還看不了。
趙大夫說：“要不開刀試試吧！”
李蘭芝說：“怎么還開刀？這么小孩行不？”
趙大夫說：“就拉個小口子，塞點要進去，吸收了就好了，不是做大手術。”
李蘭芝說：“奧，嚇我一跳，我以為開多大口子呢，要是能好，試試就試試吧。”
李蘭芝想，怎么也是沒辦法了，試試吧，死馬當活馬醫了。
趙大夫給老九打了麻藥，在脊柱上開了一個指甲大小的刀口，塞了點藥進去，再用紗布和醫用膠帶粘在傷口上。
趙大夫說：“給你開點藥，回去過一個星期再來，得做幾個療程。”
李蘭芝和建軍說：“行，那我們就回去了，有什么注意的沒？”
趙大夫說：“忌口的沒有，別吃辣的，魚也別吃，小孩又不喝酒，也就算了。”
趙大夫給開了些藥，都是配好了一包一包的，其實就是些消炎的藥物。
建軍和李蘭芝帶著老九來到下車的地方，下車時和王剛說好在這里等。路邊有賣餛飩的攤點，李蘭芝說：“吃點飯吧，餓一天沒吃飯呢。”
建軍說：“你們吃吧，我回去再吃。我不怎么餓。”
李蘭芝給要了兩碗餛飩，包餛飩的哪里舍得在里面放陷兒，拿一根筷子在盆里沾了一下就包一個，一碗就才七八個。還要兩塊錢。這周圍沒有別的，講究吃吧。老九自己吃一碗，李蘭芝跟建軍說：“咱們倆吃一碗得了。”
老九說：“這不就是片兒湯呀？什么也吃不著。”
李蘭芝說：“瞎吃吧，回去再吃好的。”
老九到了趙大夫那開個刀，拿點藥，一會就好，王剛要裝貨，可得一會兒，等王剛裝好貨過來都下午四點了。
接到建軍他們后，李蘭芝說：“你這一趟可不近呀？”
王剛說：“嗯，得到西邊裝車去。離這里得三十公里。看的怎么樣？”
李蘭芝說：“上了點藥，又開了點吃的，說一星期來一回，得幾個療程。”
王剛說：“怎么還上藥，往哪兒抹呀？”
建軍說：“就是拉個小口，往里面塞點藥膏。”
王剛說：“哎，不管怎么著，能好了就行啊，可糟了罪了。”
到家后已經晚上九點了，建軍說：“往這吃吧。”
王剛說：“不了，家里都做了飯了。”
建軍說：“做什么飯了，還等著你？就在這吃吧。”
李蘭芝也說：“在這吃吧，在哪不一樣呀，哪可能哥倆正好也待會兒。”
王剛就在建軍的強烈要求下，留下來吃飯，還是過年凍上的餃子。又炒了一個胡蘿卜。以前的幾瓶酒，一直沒有喝，拿出來嘗嘗。
王剛說：“老九這個毛病，不好說是什么呢，你說是讓邪祟壓住了吧，叫叫也該好了，這叫了也不好。要不就是身子弱，該補補。不行泡點虎骨鹿鞭什么的，強身健體，這個喝多少也沒事。”
建軍說：“這能管用呀？敢情這要是能好嘍也行啊。”
王剛說：“你看我表姐她叔伯兄弟，承德那個。就是弱，喝了半年好了。”
李蘭芝說：“往哪弄去呀，咱們這又沒有。”
王剛說：“哪天我給你問問，托人從東北弄個鹿鞭。”
李蘭芝說：“那大哥就多費心了。”
老九回來后，一直彎著腰，也不敢挺直，一挺直就疼。睡覺時候也是側著，佝僂這身子睡。怕他睡覺打滾兒，蹭了傷口，就用枕頭把老九擠上。總是保持一個姿勢也很難受，老九一晚上都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