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兒從爺爺那回來，蘭芝已經熬好了粥，烙了餅，自己養的幾只母雞也開始下蛋了，給老九攤了雞蛋。看見老九回來了說：“怎么樣？你爺爺是扭了腰了吧？”

　　老九說：“嗯，我給爺爺貼的，爺爺還夸我了。”

　　李蘭芝說：“你奶奶看見你沒給你白眼兒，罵你兩句？”

　　老九說：“她不敢，有我爺爺呢。我不怕他。”老九哪里是不怕，只是懂事了，不愿意說罷了。其實他看見王桂蓉發脾氣就膽小，總盼著自己能快點長大。

　　下午，挨著一起種地的劉冬梅來找蘭芝，冬梅說：“芝姐，今天我想把麥子澆了，你們家澆不澆？一塊澆了得了，怎么也是拉一回機器。”

　　李蘭芝說：“澆，再澆一水就不用澆了，早晚就這點事兒了。”

　　冬梅說：“那正好，咱們倆把柴油機裝上，我一個人還弄不來，這老爺們兒不在家就是不行，不出去干活吧，你說就種這么點地，日子沒法過。”

　　蘭芝說：“是唄，怎么著也得干呀，這還有小的呢。”

　　在以前，澆地都是用柴油機帶著水泵往上抽水，中間用帶子連著。松了不行，緊了也不行。

　　兩個女人拉著板車，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把柴油機和水泵裝到車上。先是冬梅和蘭芝把柴油機抬起一邊，老九把板車推到柴油機下面，放好后，蘭芝扶著別滑下來，冬梅在另一頭把車把壓低，把柴油機裝上車，水泵輕一些，一抬就上去了。

　　蘭芝在前面拉車，冬梅在后面推，老九也在后面推。

　　冬梅說：“這回輕巧了吧？大小子在后面這么賣力的推，真出息了。”

　　蘭芝說：“我說怎么這么輕了呢，鬧了半天我們老九使著勁兒呢。”

　　其實老九能有多大力氣呀，瘦瘦弱弱的，只是看老九把臉都憋紅了在那推，故意夸夸老九。

　　老九說：“我有勁兒，我還能把柴油機搖起來呢。”

　　到了地里，把機器卸了，打的井在一個斜坡式的坑里，兩個女人把水泵用螺絲固定在水井法蘭上，比好了傳送帶的長度，把柴油機放好。老九把板車上的水管托下來束到井里讓蘭芝接上，弄得老九身上全是土。老九試圖自己把柴油機搖起來，可是怎么也不動。東梅長的比較壯實些，對老九說：“再怎么也小呢，在長大點就起來了。看到沒有，左手得壓著這里，這叫減壓，搖起來松開，就起來了。”

　　冬梅賣力的搖起來，第一次沒有成功，看了看，有水，也有油，然后就要試第二次，老九說：“姨，我幫你。”

　　冬梅說：“得了吧，別碰了你，這彈回來到身上疼著呢。”

　　老九說：“你就讓我試試吧，我會。”

　　冬梅說：“那你小心點啊。”

　　冬梅有試了一次，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動了幾下第二次好起了，還是就差老九這一點勁兒，一下子就發動起來了。

　　老九被帶了一個跟頭，立馬就竄起來了。冬梅趕緊說：“哎呦，老九呀，沒磕著吧？”

　　老九說：“沒事，滑倒了。”

　　冬梅說：“真強了，以后自己都能澆地了。”

　　老九聽了夸獎，心里高興。身上滾的全是土也不知道拍一拍了。

　　蘭芝這時候已經把水管都接好，順到地里的壟溝里了。

　　蘭芝說：“先改開你們家那邊的水口吧，你先澆，我后澆。”

　　冬梅說：“那我就先澆，澆完了還得給小倩兒做飯，那么大閨女了還不會做飯呢。”

　　劉倩是冬梅家閨女，該上二年級了，比老九大兩歲，要開學了，在家包書皮呢，孩子們就喜歡把新書用報紙包個皮，愛護的很好，很珍惜新課本。用不壞還可以給小自己的孩子們借著用，就不用再買了。

　　李蘭芝說：“晚上我吃了飯再來換你，你先看著澆。”說完就帶著老九回家了。冬梅自己就是澆完一壟改到下一壟，只要不跑水，一個人澆還能歇著。

　　李蘭芝回到家給老九換了干凈衣服，把滾了一身土的衣服洗干凈，拿出別人家孩子長高后穿不了的衣服，把破的地方補好，好讓老九上學時候穿，漏腳趾頭的鞋也補好，把扎好的鞋墊墊上讓老九試試看。

　　雖然都是舊的，老九穿上還是很高興，在老九看來，沒有穿過的，感覺就是新的一樣，還高興的跑到院子里轉了兩圈，進屋脫下來說：“我得省著上學穿。”

　　李蘭芝說：“等收了麥子，給你買身新的，好看的。”

　　老九說：“那我要虎子那樣的衣服。”

　　李蘭芝說：“行，要個比虎子的還好的。”

　　李蘭芝看看時間，開始做飯，吃了好去換冬梅回來。李蘭芝不讓老九跟著，不知道要澆到幾點呢。把他鎖在家里，就出門了。李蘭芝換了冬梅回來已經天黑了，老九在家呆著無聊，和大黑在屋里玩耍，突然沒有電了，也找不到蠟燭。從酒柜里找了一根打包帶，是建軍打包行李和被褥沒用完的。老九把大黑拴上，爬到雞架上，把大黑放倒墻上，自己再爬上去。知道外面有柴火垛，都是棒子桿兒，跳下去準沒事，但是還是猶豫了一會才跳下去，跑到地里找媽媽。那時候都晚上，天空很清澈，星星很多，月亮很潔白，把路照的很清楚呢。老九到了地里，看到一個黑黑的身影就叫：“媽！媽！”

　　李蘭芝一聽是老九，就說：“在這呢，你過來干什么，不在家好好呆著。”

　　老九說：“又停電了，屋里忒黑。”

　　剛說完老九就踩到泥里滑倒了，連人帶狗，又是一身泥。

　　李蘭芝笑著說：“看吧，又摔了吧，看不見路啊？”

　　老九說：“我看著挺平坦，還干凈，挺白，我說在這走吧，誰知道有水。”

　　李蘭芝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晚上月亮照著又白又亮的是水，不平，顏色暗的是路。”

　　看著老九抱著大黑都滾的跟個泥蛋子似的，笑起來，老九也哈哈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