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后，里士滿區，卡特家族莊園。

　　“沃！”

　　“噢上帝啊，你聽！安吉拉在說話！”

　　“你能不能......別那么激動好嗎？”沃森小姐看著佩姬用手帕不停地擦眼淚，一副隨時準備心臟病發的模樣，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你為什么要這么亢奮？是不是血清出問題了？”

　　“我好得很，別擔心?！迸寮П鸢布菑埛誓圮浥吹男∧樕嫌H兩口，又把她放回地上：“走，去找你沃森姐姐。”

　　“沃！”

　　安吉拉張開雙手，屁顛屁顛朝沃森小姐走過來。

　　“哎喲！”佩姬又開始抹眼淚。

　　啵！

　　沃森小姐面無表情親了安吉拉一口，扳回她的身子，指指對面沙發的佩姬：“去找佩姬姑媽，去吧?！?p>　　“沃！”安吉拉屁顛屁顛又走回去，就這么簡單無腦的游戲她都能玩得很開心，來回溜了十幾趟，終于腳一軟趴到地上。佩姬趕緊起身去抱，那副緊張模樣看得沃森小姐直翻白眼：“拜托，她一點也沒傷到啊?！?p>　　“聽聽你說的什么話？”女人一臉嗔怪的表情，輕輕搖晃懷里這個小女嬰：“就算安吉拉只是你收養的，你也不能這樣子啊......噢，看吶，她開始犯困了，沃森你看到了嗎？這張小臉蛋真可愛......”

　　“所以說我沒收養......”沃森小姐爭辯了一下，無奈放棄，雙手托腮看著佩姬將安吉拉哄睡。幾分鐘后，疲倦的小女嬰順利進入夢鄉，兩人坐到沙發上，面朝那張臨時嬰兒床低聲說話。

　　女人在電話里說得沒錯。

　　比起上回見面，佩姬·卡特如今的變化很明顯。

　　倒不是說她的臉進一步年輕化，畢竟血清也不可能讓佩姬重回20歲，目前的效果已經基本定型。變化集中在聲音、發型和衣著打扮等方面的轉變，讓她顯現出的年齡感完全不同，可以說直到現在，佩姬·卡特才真正接受并適應了血清對自己產生的作用。

　　她甚至不太方便在老交情面前露臉了。

　　還好倫敦認識她的人不算特別多。

　　有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并不了解佩姬最近幾年什么情況。

　　上次和沃森小姐有過一面之緣的查頓爵士近期身體狀況惡化，治療前景不容樂觀，很可能已經進入臨終狀態，沃森小姐這回來得剛剛好，可以跟佩姬一起過去探望。但她很清楚女人在這方面的心態，畢竟不久之前老管家格里才剛剛離世，探望年邁的查頓爵士不免會讓佩姬回憶起這些傷心往事。

　　于是她故意圍繞著‘佩姬姑媽’展開話題，逗得女人笑了一陣。

　　“所以她真是你從浣熊市救來的？”

　　話題最終不可避免地轉回安吉拉身上，佩姬摟過沃森小姐，遭到對方并不強烈的低聲抗議：“干嘛？你懷里非得抱著個什么東西嗎？”

　　“怎么了啊？”

　　女人輕撫著沃森小姐的淡金色頭發，往她額頭上輕吻一口。

　　沃森小姐低哼一聲，蹬掉小皮鞋，整個人徹底爬上沙發，像只貓一樣窩進佩姬的懷里。她那雙被白絲褲襪包裹的長腿自然屈著，從膝蓋到腳踝部分的關節形狀絲毫看不出男性模樣，而那件女仆短裙也無法完全遮住大腿根部，不多不少露出一段臀線，整體看起來充滿了禁忌的誘人美感。

　　“你很少會這樣子，不是嗎？”佩姬用嘴唇享受著發絲的觸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這么明顯嗎？”

　　“親愛的，我好歹也是個資深特工呢，觀察力可沒有退步。”

　　“好吧?！蔽稚〗惆涯樎裨谂诵乜?，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我前陣子去車臣抓捕交易T病毒的叛軍頭領和軍火商人，行動很順利，我們抓到了那兩個家伙，然后在飛機的掩護下撤退......”

　　“嗯哼?！?p>　　“......我朝一個孩子開了槍?！?p>　　“噢......上帝啊?！迸寮弦幻脒€在盯著安吉拉恬靜可愛的睡顏，下一秒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聽了什么，后知后覺摟緊沃森小姐的后背：“沃森，我很抱歉?！?p>　　“我其實已經瞄準他了，手指就搭在扳機上，但我沒有立即開槍，我希望他能夠退縮......”沃森小姐的聲音越來越輕：“我記得那孩子的臉，他的目光，我能察覺到他很害怕，但更多還有仇恨，或許我剛剛殺掉的士兵是他的親人，然后那孩子撿起了他的武器......”

　　“沃森......你在發抖?！?p>　　佩姬試著用手輕撫沃森小姐的后背，僅僅是這么一小段話，房間里原先溫馨的氣氛蕩然無存。

　　可她也沒心思關注這些了。

　　“我希望他能丟下武器，但他開槍了?！?p>　　沃森小姐呼出一股冰涼氣息，讓女人脖頸肌膚泛起雞皮疙瘩：“那顆子彈射沒有擊中任何人，緊接著我才意識到，我并不只是希望他退縮，我還想要給自己一個扣動扳機的理由，而我確實也沒有......射偏，或許我本該那樣做才對。”

　　房間里陷入一段平靜，佩姬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繼續撫摸著沃森小姐的背，將目光投向窗外漸暗的天色。倫敦的雨總是綿綿不絕，如同懷中的軀體一樣冰冷，像是久睡不醒的迷夢。

　　她知道只要多抱一會，自己的體溫就能逐漸把沃森小姐溫暖起來。

　　盡管后者可能并不需要。

　　“我沒事的，佩姬?！蔽稚〗阍谒龖牙飷灹艘魂囎?，似乎是感覺到佩姬的欲言又止，忽然張嘴說出這么一句：“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一會就好了?！?p>　　“沃森，你要知道......”

　　女人在她額頭留下輕輕一吻：“霍華德當年對我說，你的身體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后來你注射血清一睡就是好幾年，我很擔心再見到你，你的身心都會徹底變得不再是人類。”

　　“......我也擔心這個，因為我現在想哭都流不出眼淚了?！蔽稚〗阒逼鹕仙?，正對佩姬的臉：“你看我的眼睛，什么都流不出來。”

　　“你只是需要時間，親愛的?！?p>　　佩姬用手指撫過這張美艷而精致的面龐，將自己的額頭與沃森小姐相抵：“沒有人會想要遇到這種事，或許這種愧疚會伴隨你一生的時間，但你會挺過來的，我會陪著你一起，還有米歇拉，不是嗎？”

　　“嗯。”

　　“天快黑了呢，等下想吃什么？”

　　“你再讓我抱一會?！?p>　　“當然?！?p>　　直到夕陽隱去最后一絲余暉，房間里也沒有亮起燈光，細碎雨滴敲擊著窗玻璃，成了僅有的伴奏。這座城市迎來又一個深夜，人們早已習慣了連綿細雨，仍舊迎著夜色出門尋歡，渡過自己的夜生活。

　　沃森小姐坐到窗邊，看兩眼樓下街道上幽亮的路燈，繼續把目光放回到手中的紙上。屋里漆黑一片，但月光足以讓她看清紙面，幾根觸須卷著筆，飛快繪出一張稚嫩的人臉。

　　公園街周邊都是居民區，深夜自然很安靜。

　　不得不說，米歇拉確實會挑地方。

　　一陣細微動靜從身后傳來，那是赤足碾在地毯上的聲音，被沃森小姐的耳朵聽得清楚。冰涼手指從她的肩膀爬到胸口，緊接著便是一張同樣冰涼的嘴唇，摩挲著吻遍了半個脖頸。

　　但不論如何，它最終的目的地都是沃森小姐那張粉嫩小嘴。

　　“她睡了嗎？”

　　“當然，累得睜不開眼睛，我猜她明天中午之前是醒不來了?！蹦萆衔稚〗愕耐?，眼神在那幅畫上停留片刻又移開去：“你了解她，我也了解她，而且我最近了解她特別多，這只小野貓越來越聽話了，不是嗎？”

　　“那你又說等下要跟我出門？”沃森小姐放開那幅畫：“怎么現在還沒穿衣服？”

　　“我可以到車上再穿?！?p>　　妮莎又吻了沃森小姐一下：“我喜歡你這身衣服?！?p>　　“所以別再把它撕壞了?！蔽稚〗銚u搖頭，起身拿上自己的背包，帶著妮莎走去樓下的車庫，那臺1992年款捷豹XJS豪華旅行車經過翻修被帶回來以后，今晚終于有機會開出門。

　　嚴格來說，這臺車屬于杰西卡·德魯女士，并且往后不能繼續停在奇西克區公園街的這棟房子里，否則早晚要被人發現和米歇拉有聯系。德魯女士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經開始物色新住處，初步確定在錘鍛區東南邊的富勒姆區的一棟高級公寓樓，并讓經紀人弗雷幫忙推進租約事宜。

　　當然，這輛車今晚還是要去國王酒館公寓的。

　　小黑貓沃沃還養在那里呢。

　　6.0升V12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聲，沃森小姐轉動方向盤，駕車駛出公園街十幾米后才打開了車燈。柔軟舒適的座椅皮料包裹住整個背部，觸感反饋非常舒適，而且還足夠寬敞。

　　至少對于副駕駛上穿衣服的妮莎來說很方便，她那雙大長腿擱在儀表盤右側，讓沃森小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喜歡你專心開車的樣子?！?p>　　女人又湊上來用嘴唇騷擾她的肩膀：“瞧瞧這月光，多難得啊，我們很長時間沒有單獨開車出來轉了。”

　　“你開心就好，但能不能先把手拿開？”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