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十分短暫。

　　女孩身上大塊大塊的傷痕，讓沃森甚至不敢伸手去用力推。他只能撐住沙發(fā)背，才不至于讓自己被拉到米歇拉懷里。然而女孩的頭卻在此時向后仰倒，似乎是重新陷入了睡眠。

　　輕輕把對方的上半身扶回去，沃森情不自禁舒了口氣。他剛才差點就想要強行把對方摁開了，女孩的這個動作實在是非常的危險。

　　因為黑光病毒不講人性。

　　沃森的口水本身是無害的，這玩意并不含黑光病毒，或者用來溶解食物的消化液。

　　當初霍華德已經(jīng)特地檢測過沃森的口水，證明那只是一灘比超純水還要干凈的無意義液體罷了。而后來隨著沃森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上升，他已經(jīng)能夠暫時抑制體內(nèi)消化液的分泌，不至于把剛放到嘴里的肉立刻消化掉。

　　若不是這樣，沃森就得擔心近距離說話的時候，自己可能會不小心噴出一滴口水把人給殺死了。

　　米歇拉完全是在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做出這一動作，對此缺乏完全的控制能力，若是真的無意識造成了沃森口部受傷，那恐怕就得在他懷里溶掉腦袋了......

　　好在什么也沒發(fā)生。

　　這次女孩的呼吸平穩(wěn)了許多，也不再眉頭緊蹙、嘴角抽動，整張臉透露出一股平和的氣息。沃森緩步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簾子，看到外邊的濃霧果然肉眼可見的淡了許多。

　　果然如此。

　　想了一會，沃森決定在這等著對方醒過來。

　　米歇拉或許只是做了個平常的噩夢，這本身并不足以造成什么影響，誰還沒做過噩夢呢？但是在寂靜嶺的作用下，這個夢境很可能產(chǎn)生了更強烈的效果，以至于讓人徹底陷進去。

　　我得看著她，噩夢隨時有可能回來。

　　沃森給自己找了半個借口。

　　他很清楚自己選擇留在房間里另有原因，女孩無意識的吻，正式改變了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自己上次和女生親吻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沃森坐在椅子上，眼神放空陷入了回憶......

　　對了，是大學的時候。

　　然后學期末就收到了分手短信。

　　那時候心里難過了2個小時，接著睡了個午覺起來繼續(xù)打游戲，晚上就什么事都沒有了。這么一想自己果然是個很淡漠的人啊，談戀愛的一開始就準備好接受分手那天了。

　　哪種女生能接受我這樣的男朋友啊？

　　搖了搖頭，沃森又注意到隔壁魯珀房間的動靜仍未結(jié)束，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連某種物體撞擊墻面的聲音都傳過來了......當然，這個聲響強度對于普通人來說等于沒有，只是沃森耳朵太靈而已。

　　平時他們都這樣嗎？

　　沃森腦子里又想起了昨晚丟進二樓3人間里的幽靈、維克托和貝爾特威，這仨家伙瘋起來的動靜應該會更大吧？成年人都是有生理需求的，沃森倒不覺得這有什么難以啟齒。

　　況且雇傭兵這種戰(zhàn)爭野犬，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戰(zhàn)場上了，尸體發(fā)臭了都沒人收拾那種。所以他們才不會在乎這些東西呢，用東國的說法，那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這么一對比，米歇拉就顯得很獨特。

　　正這么想著，女孩突然醒了。

　　瞇著眼睛恍惚了一會兒，米歇拉緩緩坐起身來，然后一抬頭就看見了沃森。那個眼神從迷糊到警惕，再到驚訝，最后直接移開目光的過程，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沒有回應我的呼叫。”

　　沃森斟酌了一下措辭，看見女孩的表情沒有什么不對勁，便繼續(xù)張口：“你昨晚教我做陷阱的時候說雇傭兵不應該放松警惕，因此我認為你可能需要一些幫助，所以就進來了。對此我很抱歉，既然你沒有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

　　米歇拉發(fā)出了一道干澀的聲音：“你先別走。”

　　“行。”

　　沃森把腳收了回來，看見女孩依舊低著頭，干脆也沒有再繼續(xù)說話。

　　終于注意到沃森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米歇拉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了左臉上的那一大塊燒傷痕跡，但是她隨即又意識到對方可能之前就已經(jīng)看到過了，于是猶豫一陣還是重新把手放了下來。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大概是在你噩夢結(jié)束之前吧。”

　　女孩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呼吸面罩，微微抬頭瞅了一下沃森，隨即又把目光低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撫摸著臉上的淚痕，聲音總算恢復了正常：

　　“我不知道為什么......它太真實了。”

　　丑陋的身體，丑陋的臉龐，自己最狼狽的一面都被對方完全看見了。被噩夢折磨了一宿的米歇拉此時腦子里空空的，只是下意識跟著沃森的話題繼續(xù)走。

　　“確實是這樣，因為它差點就成真了。”

　　沃森的話讓米歇拉抬起了頭，女孩那雙依然美麗的湛藍眼眸里帶著些疑惑。見到她的表情，沃森把身子靠回椅背上，開始講一個有些長的故事：

　　“你聽說過寂靜嶺嗎？”

　　......

　　“所以......”

　　一番解釋過后，女孩倒是沒有對沃森講的故事提出什么異議，甚至連他嘴里那些‘從陰暗面映射成的怪物’以及‘坐個電梯也能被動穿越過去’的離譜說法都接受了。

　　“既然寂靜嶺已經(jīng)沒有人住了，那把它炸平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

　　米歇拉的邏輯很雇傭兵。

　　“你的想法很新奇。”

　　沃森有些哭笑不得。

　　寂靜嶺之所以如此詭異，就在于它能夠隨時開啟一個迷你的平行世界。假設普通人和‘被選中之人’同時站在寂靜嶺的某個地方，那么他們相互之間是完全無法看到彼此的。

　　因為兩者壓根不處于同一個世界和維度。

　　更加過分的是，如果遇到內(nèi)心陰暗面足夠大的人，寂靜嶺甚至可以把臨近的城鎮(zhèn)和地區(qū)，短暫納入到自己的小世界之中。這一點也能從寂靜嶺系列的各位主角看出來，基本不是精神病就是瘋子，甚至還有失去記憶的連環(huán)殺人犯。

　　所以就算轟炸現(xiàn)實中的寂靜嶺，也未必會有效果。想要確認這一點，沃森得帶上卡瑪泰姬的法師們，親自前往進行探查。

　　是的，卡瑪泰姬。

　　寂靜嶺本就不是漫威世界的一部分，同樣屬于‘外來因素’。所以站在古一法師的立場上，這座無人廢鎮(zhèn)如果真的導致了什么不良后果，那么就要接受處理。

　　到時候這活肯定也會被派到沃森頭上。

　　“晚點我們再談這個事情吧。”

　　沃森站起身來，他看得出米歇拉的談話興致越來越低了：“再次為我之前的舉措道歉，如果你愿意的話，晚上可以一起出去吃點什么東西，現(xiàn)在就不打擾你了。”

　　“好。”

　　看著沃森關(guān)門離開，米歇拉重新?lián)炱鸬厣系暮粑嬲郑o靜的看著它發(fā)起了呆。半晌過后，女孩才后知后覺的伸手摸了一下嘴唇。

　　他是在約我嗎？

　　——————————

　　“所以，你確定是要退休了？”

　　二樓房間里，沃森拿著那臺卡特老太太送給自己的電話，沖對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還想說以后找你叫轟炸增援呢。”

　　“神盾局局長可沒這權(quán)力。”

　　電話那頭的老太太說了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過沃森聽懂了。呼叫轟炸機屬于老太太的私人關(guān)系網(wǎng)資源，與神盾局完全不沾邊，想叫隨時都可以。

　　一通電話打了半小時。

　　卡特像是放下了心里的重擔子，話里話外都沒有了那種隱隱約約的試探，反而是把沃森當成一個正常的好朋友一樣，聊聊興趣，談談寵物，說說音樂。

　　放下電話，沃森緊接著撥給了王法師。

　　......

　　十幾分鐘后，沃森在小鎮(zhèn)外一個偏僻樹林里等來了幾個卡瑪泰姬的法師。為首的哈米爾大爺依舊是一身閃亮板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次要來大開殺戒。

　　于是沃森再次強調(diào)這是個偵察任務。

　　一眾拎著短刀戰(zhàn)錘和盾牌的法師們不禁大聲嘆氣。

　　浣熊市行動時只有哈米爾大爺找到機會上場，而其他法師就只能干等著接應沃森送過來的人，說好的要大戰(zhàn)尸群......

　　結(jié)果全程連門都沒進去。

　　“我們真的只能在外邊看著嗎？”

　　一輛皮卡車行駛在濃霧重重的公路上，板甲法師哈米爾大爺因為塊頭太大的原因，只能坐在后邊的露天貨廂里。此時沃森身旁坐著一個明顯是東歐面孔的黃毛小伙，卻操起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我們最好待在一起。”

　　沃森握著方向盤，一腳把皮卡車的油門踩到底：“寂靜嶺通常不會同時把幾個人一起拉進去，前提是不要真的走進里邊亂跑。”

　　“可你不是說，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去嗎？”

　　“對，但是你沖進去殺幾只怪物就不一定了。”

　　聽到沃森的話，黃毛小伙癟了癟嘴。但是這個話癆明顯不想停止話題，看見沃森狂摁喇叭驚走幾頭鹿，他忍不住又張嘴了：

　　“你這樣開車會被警察逮到的吧？就不怕被扣駕照分嗎？”

　　“放心好了，我沒駕照。”

　　沃森一句話堵死了黃毛小伙的嘴巴。

　　一個半小時后，車輪碾上了缺乏保養(yǎng)的破舊路面，一塊寫著寂靜嶺字樣的路牌，在分岔路口被遠遠甩在后方。沃森操控下的皮卡車依舊沒有怎么減速，目的地已經(jīng)很近了。

　　過了一會兒，他踩下剎車。

　　幾名法師紛紛從車上跳下來，向著不遠處的寂靜嶺步行前進。此時眾人的周圍已經(jīng)完全安靜下來了，別說路過的野鹿，就連一只小鳥都看不見。

　　迷霧愈發(fā)濃重。

　　“有點臭。”

　　黃毛小伙率先捂緊了自己的口罩，煤礦燃燒時產(chǎn)生的化學氣體是有毒的，不過這對于沃森的身體來說無關(guān)緊要。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沃森掏出自己的手機。果不其然，在靠近寂靜嶺的位置，哪怕是這臺專門制作的私人軍事衛(wèi)星電話也無法正常使用，所有的儀器都被不知名力量給干擾了。

　　除了手電筒這種結(jié)構(gòu)簡單的東西。

　　“怎么樣？”

　　沃森看著山坡上的幾個法師忙活了半天，一個畫著奇怪圖案的法陣終于亮起了幽幽藍光。之前那個話癆黃毛站在法陣中心，雙眼已經(jīng)完全被染成燈泡一樣的熾白色。

　　這個狀態(tài)足足維持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才恢復了正常樣子，朝著沃森點點頭：“確實是你說的那樣，除了那群邪教徒，寂靜嶺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活動了。”

　　我還真沒猜錯，沃森心想。

　　寂靜嶺自16世紀以來，曾被不同的文明當作宗教圣地、流放區(qū)、戰(zhàn)場、監(jiān)獄甚至是屠殺掩埋處，埋葬的生靈太多以至于產(chǎn)生了靈異力量。

　　而墮落天使薩麥爾（samael）盯上了這股力量，它在幾百年前引誘一批人組成邪教，并試圖利用這股力量降臨人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它驅(qū)使邪教徒們做出過無數(shù)次的綁架、謀殺和人體獻祭等行徑，甚至還把不滿10歲的兒童送上火刑架。

　　寂靜嶺地下煤礦燃燒的濃煙冒了這么多年，如果說還有什么人會在那里居住，或許也就只有這群早該下地獄的瘋子了。沃森反而有些好奇那些邪教徒，難道他們是依靠‘信仰’存活下來的嗎？

　　“快看！那是什么？”

　　幾個人扭頭看過去，只見在濃重的霧氣之中，一群低矮生物正緩慢朝他們接近，還有數(shù)道隱約可見的人形陰影。

　　“來啊！”

　　哈米爾老大爺一聲輕喝，率先拔出身上的釘錘。一時間沃森耳邊全是刀劍出鞘聲，整個場面莫名其妙的形成了一股中世紀電影風。

　　沃森把槍掏了出來，但他打算摸魚。

　　自己還沒買備用衣服呢，萬一弄得一身血，回鎮(zhèn)上引發(fā)騷亂怎么辦？難不成還要回卡瑪泰姬換一趟衣服？

　　隨著距離的接近，這些身份不明的“人”終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群和喪尸犬模樣差不了多遠的動物，后邊還跟著十幾個怪模怪樣的人形怪物。這些家伙中有上半身裹著一層皮肉、連手都看不見的；有頭套麻袋雙手變成爪的；還有手里提著一根鋼管的......總之就是沒一個露臉的。

　　“那個沒手的可以從體內(nèi)噴射毒液，請小心一點。”

　　沃森剛剛提醒完，幾名卡瑪泰姬法師就嗷嗷叫著，頂起法術(shù)護盾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