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延剛回到鴻元殿，便看見他的老師，御史大夫溫彥甫正在殿外等他。

　　“陛下。”溫彥甫朝他拱手行禮。

　　“老師進來說話。”

　　慕景延對這個恩師是十分感激的，他還只是皇子時，皇宮內外沒有一個人看得起他，連他的父皇也不曾多看他一眼，只有這個看上去慈眉善目、但其實為人固執的老人，對他另眼相看，堅信他只是龍困淺灘，有朝一日終會青云直上。在先帝去世后，又是他忙里忙外，奔走游說，將他推上皇位。

　　溫彥甫于他而言，亦父亦師，早已不是君臣這么簡單。

　　“老師匆忙前來，有急事嗎？”二人分賓主落座，慕景延便開口問溫彥甫。

　　“陛下還記得三年前被罷黜的李德年嗎？”

　　慕景延見他目光明亮，不由仔細思索了一下，道：“可是那個因忤逆父皇，諫造摘星臺而被罷黜的李德年？”

　　“正是。”溫彥甫點頭，“他被罷黜到嚴州后，在嚴州拿到了嚴州官員向高舒翰‘上貢’的證據和賬本！”

　　慕景延聞言，倏然起身，目光如星：“此事當真？”

　　“當真！”溫彥甫也起身站了起來，上前兩步道，“他不敢聲張，已于今晨入京，中午徑入老臣府中，老臣接待他后，不敢怠慢，即刻入宮面圣。”

　　“好，好！”慕景延連說了兩個“好”字，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面色一沉，“但如今時機還未成熟，如果貿然拿下高舒翰，邊境上那些擁兵自重的大老粗們，還不要鬧翻天了？”

　　“陛下。”溫彥甫抬頭，老臉上一雙堅毅的眼睛甚是明亮，“自京都到西北邊境，快馬加鞭都要一月余，只要京都封鎖消息，等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即便那些大老粗們想要變天，也來不及了。”

　　慕景延聞言，不說話了。

　　他沉吟著，緩緩又坐了下去，好半響，他道：

　　“朕要想個萬全之策……老師，你先回去，保護好李德年極其手中的證據，決不能走漏了消息。”

　　“這一點老臣自然知道。”

　　“嗯，老師先回去吧。”

　　“老臣告退。”

　　溫彥甫下去了，慕景延獨自坐在殿內，陽光自窗口射入，只斜斜照在書桌一步遠之處，慕景延坐在那里，被昏暗籠罩著，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過了多久，“吱呀”一聲，朱湛走了進來：

　　“陛下——”

　　“嗯？”慕景延抬眸看他。

　　朱湛雖與慕景琛一同長大，但在此時看見他那雙黑眸，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驚——陛下眼底俱是殺機！

　　他方才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在想什么？

　　他低下頭去，恭敬道：“長信宮那邊的宴會散了。”

　　“嗯，朕知道了。”

　　“不過，散了之后，君后把持盈公主留了下來。”

　　慕景延怔了一下，隨即蹙眉：“他叫持盈做什么？”

　　“噢，說是有幾卷佛經要公主帶給太妃。”

　　慕景延的臉色不太好看：“一個長年禮佛的太妃，與他有什么干系，送佛經不過是借口罷了。”

　　方才在宴會上，他就瞧見崔霜清一直看持盈。

　　原來那個崔霜清是個斷袖，他便先入為主以為這個崔霜清也喜歡男子，可是他怎么忘了，這個崔霜清根本就不是之前那個人，他喜歡女子，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持盈嬌美聰慧，像是他會喜歡的人——怪不得剛剛他還問自己會如何處置公主們的婚事。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等下日昳時分去長信宮，他不是要朕和他打板羽球嗎，朕就陪他好好打一場。”

　　慕景延說著，黑眸浮動著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