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國家，他們的土地住著一個名為戱的神，戱以殺戮聞名，沒有人能侵犯他的土地，也沒有人能從他的土地離開。侵略這個國家的軍隊都會在來此地的路上死去，死狀凄慘。百姓敬畏他，供奉他，并從成年的女孩中選出祭司作為他的奴仆。戱對祭司的選擇十分苛刻，雖然選拔儀式每年都會進行，但結果卻不盡人意，常常選不出新祭司。

　　現任的祭司叫做靜，她并沒有像上任祭司寧說的那樣常常接收到神諭，只是每天打掃神殿，擺上新鮮的祭品，向神祈禱……就這么平淡無奇地過了10年籠中鳥的生活。靜懷疑戱是否存在，常向寧抱怨。寧總是臉色凝重地告誡靜：“他是真實存在的暴戾的神，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打掃干凈大殿，按時上供……”

　　靜走在去神殿的路上總能看到一個開朗的女孩，她叫奈。奈總會和靜打招呼，跟她分享新鮮趣聞。靜聽完，總會感嘆：“我什么時候退位啊！神殿的生活太枯燥啦！真羨慕奈啊~”

　　那是一個平凡的日子，她一如既往地幻想美好的退位生活時，她的腦海中響起陌生的聲音：“新祭司為奈。”靜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戱。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聽到神諭的她激動不已，跪下回應神的聲音：“戱大人，多謝您多年來的寬容，我對先前質疑您的行為感到抱歉，我懺悔！馬上就要舉行今年的祭祀活動了，可否將選拔儀式提前，和祭祀一并舉辦？”戱無奈地嘆了口氣：“準。”

　　選舉儀式到來，女孩們穿上祭祀的衣服來到祭壇，輪流向神祈禱后將一片葉子放進水缸，所有的葉子漂浮在水面上，唯有奈的葉子沉入水底，靜大聲宣布奈為新祭司：“奈，祝賀你！在獻舞過后，你就是真正的祭司了。你會聽到神諭，你照做即可”。靜把神殿的鑰匙交給奈，并且小聲對奈說：“他可能會長時間不傳神諭，但他是真實存在的！”奈大喜過望，對靜行了大禮。靜趕忙扶住奈：“大可不必，要是無聊了想找人聊天，到時候再來找我！”

　　靜向眾人說出她退位前的最后一句話：“下面有請奈為神獻舞。”

　　獻給神的舞蹈，是一場沒有血和慘叫的屠殺。帶上戱面具的祭司踏著狂亂的步伐，揮舞著手中的刀，不斷砍向舞臺上的假人，動作兇狠。時而仰天長嘯，說著眾人聽不懂的詭異語言。隨著祭司把支離破碎的假人丟進火堆，百姓們爆發出熱烈的呼喊，他們圍著火堆跳起舞，舞蹈充滿野性和力量。靜正打算偷偷溜出去的時候，奈慌慌張張地跑來，顫抖地問：“神說的任何事情，都要照做嗎？”

　　難道寧說的是真的？靜點點頭。奈的眼中噙滿淚水，她雙手捂住耳朵，大叫著逃離了祭祀，靜一路追著奈跑，可惜她的體力哪里比得過年輕的奈。奈一路逃，穿過集市，拐過衣鋪，避開居民區——她要去那座橋，那座斷橋。那座斷橋之下是死人坑，死去的居民都要被丟進那里，據說在那里安息，魂魄才能到神那里。今天是焚燒尸體的日子，奈去那里做什么？

　　靜看見奈進入了死人坑，扒開一具又一具尸體，緩慢地向著焚燒尸體的爐子移動，正在處理的尸體的住民看見奈，疑惑地問道：“是參加選拔儀式的姑娘吧？祭祀結束了？您來這里……您要做什么——！”

　　話音未落，奈已經投入熊熊烈火中。火焰之中，她的身影抽搐著扭曲著，仿佛在跳詭異的舞蹈，她沒有叫喊，在大火中漸漸變成焦炭。剛剛和她打招呼的住民已經失禁，他回過神來，試圖用鉗子把奈拉出來，當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鉗子拉出來，而上面只夾著奈的一條手臂，他當場昏倒在尸體堆中。

　　靜癱坐在斷橋上，呆呆地看著奈在大火漸漸變黑，慢慢變小，最后消失不見。許久，靜發出痛苦的哀嚎。戱為什么要這么做？寧說的是真的嗎？戱讓奈投火自盡？靜顫抖著，奈死了，自己又會再次成為戱的奴仆嗎？他也要殺我嗎？

　　“吾不殺汝。”戱的聲音冰冷，“汝去屠殺這個國家的住民吧，跟隨吾10年的忠實仆人。汝不殺，吾便借汝之身，一個不留。”

　　“……為什么？”靜第一次感受到戱的可怕。

　　“此國充滿愚昧和無知，延續著無聊又血腥的祭祀。吾不想做這么恐怖又無聊的神了，把信仰吾供奉吾的人全部殺死，吾方可安心在黑暗中睡去。”

　　那一夜，火焰和血花席卷了國家。一切都在燃燒，房屋被火焰吞噬著，緩慢地倒塌。老祭司跳著祭祀的舞蹈，一步一個血腳印，不斷地砍向住民們，把人們的尸體丟進火焰……住民們沒有反抗，或者說，不能反抗，他們就像舞臺上的假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材料不同，以及會發出凄厲的慘叫聲。靜分不清，是戱在屠殺，還是自己遵從戱的指示在屠殺。在如此通明的火光之中，她的視線卻越發昏暗。終于，她癱倒在地上，仰望著星空，倒塌的房梁在她身旁砸下，她完全不躲閃。她累了，在這火海之中沉眠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吾死期已至。”戱的聲音十分平靜，“汝要追隨吾一起消亡嗎？”靜點點頭卻又搖頭，她的視線陷入黑暗之中，盡管拼命地眨眼，卻什么都看不見。要死了嗎？死到臨頭，卻特別想活下去……多么諷刺啊。

　　“汝等，天生雙目失明，吾使汝等明目。若離吾，則再度陷入黑暗。此地地勢復雜，故無人能離。”靜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握住，戱柔聲道，“吾帶你離開。”就這樣被那只手拉著不知走了多少路，她嘟囔道：“也許，你也沒有那么壞吧……”戱的聲音有些虛弱：“以往的祭司，以吾之名行惡。而汝不同……奈今欲借吾之名除去所有可能成為祭司的人，吾便上她的身，令其葬身于火。”靜的意識漸漸模糊，她流下淚水，緊緊地抓住那握著她的手。戱的聲音越發縹緲：“……接受吾最后的祝福吧。”

　　靜醒來時處在一個陌生的國家，一對好心的夫婦收留了她，撿到靜的時候，靜淚流滿面，手里緊緊地抓著一顆血紅的寶珠。靜的雙眼已經恢復正常，便幫助夫婦經營小小的面包鋪。人們傳言，她的歌聲動人，時而有人來聽她唱歌，給她小費。聽過她歌聲的人都說像是聽到上古的祭司在念誦著咒文，宛若一場大夢，曲終夢醒，令人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