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積水成塘，犬吠深巷中。

　　蔣一燕拄著下巴，認真傾聽著上司的教誨，但明顯認真過頭了，就像是在等著糾老師錯的調皮學生。

　　此刻的她早已經褪去了那副職場新人的笨拙模樣，舉止神態連李牧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更令李牧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還用心地攤開了提前準備好的便簽本做筆記。

　　這丫頭心里憋著股勁呢！

　　怎么能讓個孩子比了下去？反正李牧是一點情面都沒留，他清了清嗓，把她犯的錯誤直接了當地指了出來，

　　“首先給人第一印象就不對，你今天穿的這身明黃色衣服還是太鮮艷了。這種亮色的衣服就不應該在這種場合穿，很容易喧賓奪主。”

　　“那應該穿什么呢？我隨身的還有件黑色的，款式一樣，能穿嗎？”

　　“還行吧。”李牧不置可否，“不過最好還是選深藍色、窄領，看起來年輕有朝氣，也比較符合你職場低年級的人設。”

　　“懂了。”蔣一燕把這條記下，口中念念有詞，“深藍、窄領……”

　　“你始終要記住的一點，就是別太出風頭。一般來說，向同級別的人看齊就行了。”

　　“這酒局真沒什么好說的，別得罪人就行了。這種張羅事兒的能力屬于錦上添花，最主要的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

　　外面雨又開始下了，狗叫聲也隨之漸漸平息。

　　李牧點了杯咖啡提神，潤了潤嗓又接著說道，

　　“還有，雖然說你不能顯得自己太扎眼，但要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未免也太離譜了，話還是要說兩句的。”

　　“我明明有啊！”蔣一燕梗著脖子說話，亂批評人她可就不服了。

　　“停！”李牧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這不是說你在場上應和了多少聲，那種事是個人都會做。”

　　“主要是和旁邊的人聊，太遠的話你諂媚上去也難看。比如當時你右手邊的夏雲明助理就可以聊，多聊兩句說不定你還能套出點情報。”

　　“除此之外，小輩之間交流感情不也是一件美事嗎？”

　　“懂了，反正都是要向小助理學習。”蔣一燕在便簽本上記下這一筆。她雖然認同，但挫敗總是難免的。

　　“是得向人家學習。”李牧輕敲桌面，認真地問道，“你知道他當時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嗎？”

　　“不知道。”蔣一燕有些詫異，翹起了二郎腿，“都干這行的助理了，還能是什么大品牌嗎？”

　　之前還夸你憋著股勁呢？轉眼又沒大沒小的！男人刻意咳嗽了兩聲。

　　“對不起。”她慌亂中再次端正了坐姿。

　　男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用心地說道，“其實我也看不出來是什么牌子的，不過很可能是純手工制作的。”

　　“這么高級嗎？”

　　“你以為，人家連頭發都是現卷的，說不定哪天就成咋們的客戶甲方了。”

　　“明白了，下次我會往死里舔他。”

　　李牧沒理會她的搞怪，“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們這次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誰？”

　　“一開始就讓你做背景調查了，希望這次你能自己說出來。”

　　“杜邦集團？”蔣一燕試探性地說出這個名字，

　　“一直和我們公司做對家的那個？它還拉了兄弟公司，組建財團，起了實質性的收購行動，對招標可謂是志在必得。”

　　意料之中的答錯，李牧失望地搖了搖頭，追問道：“之前天科一直和誰合作？”

　　“德陽石化，錦成，德陽遠能工程，還有……”蔣一燕恍然大悟，“原來都是德陽本土的。”

　　“夏雲明為了利益最大化，雖然會采取公開競標，但幾輪接觸下來，這家伙肯定又會采取一對一交易。”

　　李牧接著說道，“到時候不管是財力雄厚的杜邦，還是我們，都沒戲唱。”

　　“那我們還競標個什么勁啊？人家都穿一條褲子的。”

　　“但是我們可以把這層褲子扒下來啊！”李牧笑道，“等著看吧，馬上要見報了。”

　　“好了，再談下去天都要亮了，你自己回去再消化一下吧。”

　　“那明天我們干什么？”蔣一燕合上便簽本，小心地問道。這次她算是心服口服了。

　　“見夏雲明。時間選在了下午，所以明天你可以睡晚點……”

　　…………

　　與此同時，排版印刷好的德陽周報正被碼得整整齊齊，準備第二天送往千家萬戶。上面幾個鮮紅大字令人觸目驚心————“腦灘患兒”禍起pvc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