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在一處不知名的黑暗房間中。
只有一臺電腦在亮著，嗡嗡作響。
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用手撐著下巴，坐在電腦前，一只手端著茶杯，鏡片上倒映出了屏幕此刻的畫面。
看著這畫面，他嘴角露出奇怪的微笑，在微弱的光芒下，顯得有些驚悚。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不等他回答，一個人就直接走了進來。
“你怎么不開燈？”
來者不滿于屋內的黑暗，便要走過去把燈打開。
“別開！”眼鏡男子阻止了他。
“為什么？”來者問。
“你不覺得，反派就應該待著黑暗中，做著邪惡的計劃嗎？”
“……”
“啪！”燈被打開了。
眼鏡男伸出手擋住了刺眼的光，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可是卻有一頭白發。
來者徑直走到了他面前，臉色看起來并不好，顯然剛才的冷笑話，并沒有讓他覺得很幽默。
“李經理，這么晚了，你不會只是想來看看我吧？”眼鏡男的語氣充滿調侃，顯然對他毫無敬意。
“我是來找你要說法的，我需要一個解釋！”李經理雙手撐在桌子上，從上方看著他，“四號實驗體攻擊了我們的服務器，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吳博士？”
他加重了最后的三個字，顯然是對這位吳博士有不小的意見。
吳博士推了推眼鏡，簡短的回答了一句，“已經解決了。”
“啪！”李經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他情緒有些激動，對吳博士的回答也非常不滿，“你以為一句解決了，就能應付過去嗎！這種事如果發生在游戲運營中，那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吳博士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游戲怎么樣我根本不在乎，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你們擺平嗎？”
李經理一時語塞，他平息了一下怒氣，盡力放穩了語氣，“我知道是我們的事，但如果真的在正式運營出了問題，我們也有無法解決的時候。”
“沒有如果！”吳博士說得斬釘截鐵。
李經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于語氣軟了下來，“好吧，那我就不多問什么了。我這次來還有幾件小事向你匯報一下……”
“既然是小事，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這位吳博士說話真的令人生氣，但李經理偏偏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誰叫人家是中心骨干呢。
李經理繼續說道：“是關于實驗目標的事。”
吳博士終于認真起來了，他敲著桌子說道：“我說過，關于他的事，沒有小事，快說！”
李經理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說道：“第一件事，實驗目標似乎對我們仍有疑慮，在接到了我們宣傳活動的業務后，他的疑慮有所減少，但仍未消除，這不太利于我們的實驗。”
“那就打消他的疑慮啊！那么難嗎？”吳博士有些不耐煩了。
“是很難，他是個聰明人。我們稍微掩蓋了一下公司的名字，本以為他會查下去，結果他竟然就此不再過問這件事。”
“那不是好事嗎？就非要讓他查到你們？”
李經理抬頭看了一眼，看吳博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于是解釋說：“我們是不怕他查的，不過稍微有些神秘感還是需要的。我們本來用的方法是看起來欲蓋彌彰，然后查到后發現并無異常，以此徹底打消顧慮。誰知他不上鉤，這反而加重了他的顧慮。”
“你都把我說糊涂了，從結果來看，你們真是多此一舉！”
“并不是多此一舉，對付人心本來就是一場豪賭，不是勝就是敗。”
吳博士對于這套說辭顯然不怎么信服，他不滿意的問：“那現在怎么辦？他情緒不穩定，不利于實驗的開展，我們需要讓所有實驗目標的生物電流頻率接近才行，他這樣我怎么調整？”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李經理從口袋中掏出一份資料來，“實驗目標有個妹妹，是個大學生，她會在這周末來市內打工，我已經聯系過她打工的公司了，他們愿意放人給我們。”
“喂，喂！你別亂來啊，怎么又扯到他妹妹那里了？我不是說不要擴大影響嗎？”吳博士有些著急。
“不，我是想讓她妹妹到我們這里打工，這樣的話，我們的公司就能非常合理的暴露在目標眼前，能找到現實對位的公司，想必他的疑慮會減少許多。而且這樣我們依然可以保持神秘性。”
“這樣不會太巧了嗎？”
“呵呵，”李經理笑了笑，“現在都知道我們不差錢，打工的學生不就是為了賺錢嗎？只要工資高，一切都會很合理的。”
“那就好！”吳博士點了點頭，“我們尋找一個合適的實驗對象不容易，要盡量維持。這是你的第一件事，第二件呢？”
“第二件……第二件事也算是件私事，我想換一個與實驗目標接觸的監查員。”
“哦？”吳博士眉頭皺了起來，“我記得是叫小艾吧？”
“是是是！”
“我還記得她是你女兒吧？”
“沒錯。”
“好像之前有人非要把自己女兒拉進公司，董事會不允許，就死皮賴臉，我記得沒錯吧？”
“我……我原本只是想給女兒找個工作，我這個女兒性格太內向，又缺乏自信，沉默寡言，但不是面對面的話，她還挺健談的。她自從畢了業，就不愿意上班，一直宅在家閑著，我尋思把她放到我眼皮底下看著……”
吳博士擺擺手，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我不想聽你嘮家常，你說吧，為什么想換人？”
李經理嘆了口氣，說道：“因為那小子……啊不，是實驗目標，他屢次對我女兒言語上挑逗，他們的對話我也聽了，我女兒這方面沒什么經驗，太容易輕信別人，我怕……”
“那不是好事嗎？”吳博士又打斷了他。
李經理一愣，反問一句，“什么？”
吳博士哈哈一笑，“你想啊，你女兒并不知道我們公司的事，她也就不可能透露什么東西。一旦他們兩個走到了一起，基于對你女兒的信任，他對我們公司的信任也會升高，這樣不就是好事嗎？”
“可是！”李經理著急的了，“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實驗失敗，那小子變成個白癡或者腦袋不正常，我女兒豈不是……”
“那就換個男朋友啊！”吳博士說得很理所當然，“這不是很正常嘛？別告訴我你家千金小姐連個失戀也承受不住，沒那么脆弱吧？”
李經理臉色不太好看，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他女兒堵自己的嘴。
自家女兒什么樣子，他作為父親再清楚不過，但就算她再有不是，缺點再多，依然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當初為了讓女兒走進社會，他和她媽媽都沒少費心費力，正巧自己公司有這么一個職位，也不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就想著讓女兒來試試。畢竟在自己眼皮底下，也容易照顧。
誰知這一整個項目選人異常嚴格，就算是外圍員工，也得簽保密協議。
李經理作為高層，當然知道整個項目的計劃，但他不會讓自己女兒參與進來，在外圍工作正合他心意。
沒想到的是，小艾第一天的表現讓他有些出乎意料，應該說是很出色吧，因此人選就這么定了下來，
可是這才過了幾天，那小子就整天口花花，這讓老父親有點看不下去了。
小艾就跟溫室里的花一樣，一直在自己的保護下成長，涉世未深，還是挺單純的。
那小子……那個實驗目標一聽他說話，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經東西，滿嘴胡言亂語，小艾也居然半信半疑。
前天更加離譜了，小艾竟然主動表示了想跟他見面？如果這個見面對象換個其他人的話，李經理不光不會有意見，還會鼓勵女兒主動走出去。
但唯獨這個人不行啊，不光不靠譜，而且還是實驗目標，一旦出現意外，搞不好人就廢掉，小艾能接受得了？
偏偏自己還不好直接跟女兒說，難道要告訴她，自己一直在監聽他們的對話？
還好那個小子沒注意到話里的意思，小艾受了挫折，估計已經沒什么信心了，暫時安全，但只是暫時啊，再這么下去，女兒都要被拐跑了。
什么狗屁計劃，哪有我女兒重要？
因此，懷著這樣的心情，他向吳博士提出了這個要求，畢竟吳博士是整個計劃的主要負責人，換人方面的事都得經過他點頭才行。
“不行！聽清楚了嗎？”吳博士強調了一遍。
“我真的建議……”
“不行！我說最后一次！”吳博士語氣不善。
“如果我能找到更好的人選呢？”李經理試探著問。
吳博士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這是他要發火的預兆。
李經理見過好幾次他發火了，一般這種時候，就應該閉嘴然后退出去了。
但今天他沒出去，不死心的他又嘗試著問了一遍：“我如果能找到更好的人選，你就換人，行不行？我保證不影響實驗效果。”
吳博士沒說話，轉動辦公椅，用背對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
“老李，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講話，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不太好聽你別往心里去。
你也知道，為了這個項目，我的老師塞勒斯先生奮斗了一輩子，鉆研了一輩子，而我是唯一一個繼承他遺愿的學生。
這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的科研成果，是劃時代的杰作。
對全人類來說如此，對我來說，更是如此。
看到我的頭發了嗎？別以為我跟你一樣老，我今年才三十一歲。這頭白發不是因為操勞，也不是因為什么狗血的感情原因。這是我拿自己當實驗品搞得。
呵呵，沒錯，我搞失敗了，它給了我一頭白發和一只廢手。
你以為我天天拿個茶杯是為了喝茶嗎？我的左手必須有熱源加熱，不然容易僵掉。
這都是我為了這個項目所做出的奉獻，我這一輩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老師的研究成果化成現實。為了這個目標，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你聽明白了嗎，老李？
我眼里除了這個項目，什么都沒有了。
你，還有你的女兒，在我這里屁都不是。是的，屁都不是。游戲只不過是個載體，我不關心你的游戲會怎么樣，也不關心你會怎么樣，更不關心你女兒會怎么樣。
我他媽才不管你女兒跟或是不跟他，談什么狗屁的戀愛！只要實驗能順利，他就算把你女兒干上一百遍，我也只會拍手叫好，一個字兒的意見也沒有！
這樣你聽明白了嗎，老李？”
吳博士站了起來，對李經理說了最后一句話，“你不應該來這里的，你應該去你自己的位置站好。”
……
“砰！”門被重重的關上了，李經理摔門而出。
吳博士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資料，“哼，張悅嗎？”
認真的看了一遍，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胡秘書，你來一下。”
片刻后，一個文質彬彬的西裝男走了進來，“博士，你找我。”
吳博士將資料遞了過去，等胡秘書看過之后，才說道：“評估一下對實驗目標的影響，如果浮動超過百分之五，就把她安排走。”
“這個恐怕要觀察一下，這是他的妹妹，我會妥善處理的。”胡秘書回答。
吳博士微微頷首，“還有一件事，李長夏情緒有點不穩定，剛才到我這兒鬧意見，最近盯著點兒，我怕他做傻事。”
胡秘書微笑道：“他不會的，我們選他為合作對象，就是因為他夠識時務，不過，我會安排人盯著他的。”
“那就好。還有，周末好像有一個游戲的宣傳活動對吧？”
“您感興趣？”
“不，想辦法給我安排一個人，就去當普通工作人員就行了。”
“誰？”
“李長夏的女兒。”
“他的女兒？”胡秘書疑惑的問，“您的意思是？”
“哈哈，李經理心疼他寶貝女兒，想把她撤走，不過現在看來，她倒是個好棋子啊。”
胡秘書立刻明白了，“我會想辦法的。”
吳博士端著茶杯，站了起來，“今天我很高興，各個實驗體的表現很不錯，與目標契合程度越來越高，雖然很激動，時間也不早了，就到這里吧，也該休息了，你幫我關下電腦。”
不待回答，他徑直走出了辦公室，電腦屏幕依舊在閃爍著，畫面定格在了中興城的張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