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一直覺得自己身具成為優秀間諜的諸多良好品質。

　　敏感而多疑，不輕信，不盲從，善于觀察，長于從蛛絲馬跡中找線索、窺一斑而知全豹，擅長推理判斷，有危機感，時刻立足于先敵發現、先發制人、先機制敵。

　　因此進了這個法蘭西餐廳后，李嘯很快把餐廳里的環境掃視了一遍，基本掌握了餐廳里的情形。

　　李嘯他們的廂座遠遠面對著大門，對進出餐廳的人員情況了如指掌。

　　廂座挨著窗戶，為了營造曖昧的就餐氣氛，窗戶被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李嘯不經意間撩開窗簾一角，可以看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繁忙景象。

　　李嘯一邊和劉馨予親熱地聊著天，一邊不動聲色地留意著餐廳里的變化。

　　李嘯他們落座時，對面的廂座已經擺著一份牛排套餐和一杯紅酒。

　　這家法國餐廳雖然內部裝修豪華，但價格還是比較公道，一份簡單的套餐所花不多，環境又好，有不少大公司、大商行和政府的高級職員都喜歡來此用餐。

　　廂座的座位上沒有人，放在桌上的刀叉沾滿了黑胡椒汁，餐盤里的食品顯然已經切割過了，客人很可能去上廁所了吧。

　　不多會，對面的客人回來了，雖然李嘯依舊和劉馨予聊著天，似乎沒有留意對面的動靜，但心里卻對這個客人產生了興趣。

　　憑李嘯在日留學多年的經驗，他懷疑這是個日本人，從對方行走、特別是坐下的一些細微的動作習慣，李嘯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他繼續與劉馨予閑聊著，一邊卻是暗中關注起這個日本人。這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質地不怎么樣的西裝，看起來像是個公司職員。

　　又過了一會，對面的日本人用完餐，用餐巾草草地擦拭了下嘴角的胡子，便起身離開了。

　　李嘯目送著他離去的身影，一會才若無其事地揭開窗簾一角，剛好看到那個日本人從窗前的大街上走過。

　　讓李嘯驚訝的是，他戴著一頂和李嘯那頂一模一樣的呢帽，應該就是“2”號掛鉤上那頂呢帽的主人了。

　　李嘯為丫頭點了一套高級的法國大餐，有普羅旺斯魚湯、法式魚卷、煎鵝肝、法式焗蝸牛、番茄甜椒炒蛋、紅酒燴牛肉等。

　　當然，由于戰爭的影響，有不少食材無法及時運來，造成一些經典菜品從點菜單上被暫時取消了，也是一個小小的遺憾。

　　上第一道菜時，門口人影一晃，有個中年人急匆匆地走進來，坐進了門邊的廂座里，李嘯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他一邊給劉馨予介紹這道法菜的菜品和特色，一邊細細地在腦海里搜尋著對那個中年人的印象。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李嘯想起來了，上次去高層行營時見過這個人，應該是行營里的一個高級秘書。

　　李嘯和劉馨予慢條斯理地吃著，菜吃完一道又上一道，已經嘗過幾道菜肴了，看得出劉馨予對菜品還是很滿意的，吃得頗為心滿意足。

　　李嘯注意到那個中年人站起身，準備離開了，腦門光光的，已經開始謝頂了。

　　等他離去后，李嘯又悄悄地掀開窗簾，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大街上，很快那個秘書進入了李嘯的視野。

　　咦，怎么他也戴了一頂和李嘯一模一樣的帽子？

　　真有這么巧？李嘯望著那個中年人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嘯哥，你在想什么呢？”發覺了他的異樣，劉馨予忍不住輕聲問李嘯。

　　“啊——沒什么，就是看見有人戴的呢帽，和我那頂的顏色和款式完全一模一樣。”

　　劉馨予訝異地說：“真有這種事？我還以為你那特立獨行的帽子，在武漢城里最多不會超過三頂呢。”

　　“唔——”李嘯苦笑了一下，心想今天在法蘭西餐廳可是一口氣就出現了三頂，確實是無巧不成書了。

　　兩個人就著菜，喝著酒，細嚼慢咽的，盡情享受著這美味相伴的時光，結了賬已是下午兩點多了。

　　休息廳里，李嘯幫劉馨予穿上大衣，然后自己再披上外套，從“1”號掛鉤上拿下呢帽。

　　“哦——”李嘯翻看著手中的呢帽，敏感地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帽子。

　　雖然顏色和款式與自己的那頂沒有什么兩樣，但是李嘯對于細節一向有著魔鬼般的辨識能力，他發現這頂呢帽比自己的那頂舊，有些地方磨損比較嚴重，脫毛得厲害，帽子內沿發黃，汗味比較重。

　　李嘯想起那個開始謝頂的中年人，這該不會是他的帽子吧。

　　都說中年油膩男，其實男人到中年，身體的各種機能都開始有不同程度的衰退，食量可能沒變，但消化能力卻下降了，加上運動量的減少，攝入自然超過付出，脂肪難免就開始堆積起來了，分泌的油脂相應地也多了，氣味當然就重了些。

　　“怎么啦？”看著李嘯皺著眉頭，不停地翻弄著手中的帽子，劉馨予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這帽子不是我的。”李嘯肯定地說。

　　劉馨予把目光集中到那頂呢帽上，驚異地說：“是嗎，還真有人拿錯了你的帽子？這種機率應該說不高呀，怎么就遇上了呢——”

　　是呀，這么小概率的事件，怎么會讓自己碰到了呢。

　　呢帽、日本人、行營秘書，這幾個名詞在李嘯的腦海里旋轉著，難道這里面有什么聯系嗎，李嘯不由得警覺了起來。

　　這種很少人擁有的呢帽，該不會是那兩個人聯系的紐帶吧？

　　也許本來是兩個人之間的一個游戲，自己作為局外人，不知不覺地加入進來，插入其中，一下變換成了三個人的演繹，就如同馬戲團的小丑用三頂帽子表演的帽子戲法。

　　于是水被攪渾了，搞亂了，最后的結果是帽子被拿錯了。

　　想到這，李嘯翻開呢帽的內里，細細檢查起來。

　　很快，便在呢帽的內沿處，發現了一個微小的縫隙，往縫隙四周輕輕揉捏，感覺旁邊有個地方稍有凸起，里面應該是有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突起處的東西往縫口擠壓，不一會，一張層層折疊的紙條從縫隙處露出了端倪。

　　掏出一看，兩人不禁都大吃一驚，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今天上午行營國防會議的詳細情報。

　　原來那個行營秘書竟然是個日本間諜，把行營的最高機密都泄露給了日本人。

　　李嘯心想，還好是自己這個攪局者的誤打誤撞，勘破了這一驚天的大秘密，不然國軍還不知要遭受多大的損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