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屋外的明媚，這位老人在黑暗中長嘆，在長嘆中回首，在回首中垂淚。

　　淚水晶瑩，在暗色的環境下散發著微弱的熒光，劃過皺紋縱橫交錯的臉，低落在地面，濺成了花朵般的樣子。水跡迅速干涸，轉眼間就變成了白色的粉末狀物質。

　　徐老爺子低頭，看著地上的痕跡，顫抖著彎下腰，用手指試圖捻起粉末。可他的手，指節寬大，皮膚皺皺巴巴，很難拾起那么細小的顆粒。

　　嘗試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他抬手，看著指尖上粘連上的零星粉末，輕輕笑了出來。

　　只是那笑，盛滿了悲涼。

　　“徐老爺子，紅星磚廠有人來了。”屋外有人通報。

　　徐野閉了閉眼，潮濕消退。很快，他又恢復成了往日那般的模樣。

　　“進來。”不帶絲毫感情，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發號施令。

　　門簾被掀起又被放下，陽光進來又出去。沒人注意到，在光線閃過的那一瞬間，地上有一灘粉末，閃閃發光。

　　“徐老爺子，您好您好。”一邊問好，一邊彎腰示意尊敬。這人，便是剛才鄭東昊進門時碰到的紅星磚廠老板，孫明。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沒有半點寒暄，徐老爺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孫明準備了一大段客套話突然就派不上用場了，但好歹也是一廠之主，結巴兩下后，他很快直入正題匯報起自己的工作來。

　　“老爺子放心，李潮生手上的現錢都被我們廠套牢了，他現在肯定焦頭爛額，分不出精力來跟您爭。”

　　“跟我爭？”徐老爺子眼皮一抬，輕輕念叨這三個字。

　　孫明一慌，暗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您看我這嘴，他哪里來的資格跟您爭啊，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給您提鞋都不配，還想插手您的生意，簡直瘌蛤蟆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劈里啪啦說了一大堆，見徐老爺子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孫明這才松了一口氣。他低著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布袋子，彎腰雙手上遞，恭恭敬敬地說道：“之前一直聽說徐老爺子有收集高品質珍珠的習慣，我這也有幸得了兩顆。您……要不幫忙掌掌眼，要是能入您眼也算是我孝敬您了。”

　　徐老爺子聽到這話，才正眼看了他一眼，但并沒有伸手接布袋的意思。

　　孫明立馬明白了意思，主動將布袋子打開，將其中的兩粒珍珠倒入手心，呈現在徐老爺子面前。

　　眼神一凝，徐老爺子的視線緊緊粘附于這兩顆珍珠上。

　　還真是，一來就全都來了？

　　憑經驗，徐老爺子可以肯定孫明得到的這兩顆品質上乘的珍珠一定是鮫人的泣珠！

　　但，為何鮫人的泣珠會流入市場？

　　雖然片刻前，他才見到了虞嬌嬌，但以他對東昊的了解，不管東昊是否知道虞嬌嬌的身份，就憑東昊對虞嬌嬌的愛護之情，便不會讓虞嬌嬌以泣珠為生。

　　所以，還有第二只鮫人在這世上？徐老爺子的手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低著頭的孫明沒有看到徐老爺子眼中的神色變幻，只是，一直沒聽見徐老爺子的聲音讓他忐忑不安。直到他腿肚子都開顫抖了，才聽到那句讓他如釋重負的話。

　　“放下吧，去找丁多。”

　　“好好好，謝謝徐老爺子，謝謝。要是老爺子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孫明的地方，就盡管開口，我一定肝腦涂地，把事兒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孫明激動地一口氣說了一長串，一抬頭，看見徐老爺子的臉色，又趕忙閉嘴了，鞠著躬倒退著出了正屋。

　　屋外，丁叔正在門口守著，見孫明一臉高興地出來，便也回了一個淺笑。

　　“丁哥，徐老爺子說讓我找您來著……”孫明搓了搓手，這意思嘛該懂得都懂的。

　　丁叔點點頭，說道：“去東廂房結算吧。放心，徐老爺子不會虧待你的。”

　　“好嘞好嘞。”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孫明轉身就向東廂房走去。

　　丁叔看了一眼這人的背影，正在搖頭，就聽見屋內在喊自己。他立馬整理表情儀容，然后小心翼翼地進去。

　　“去查，這兩顆珍珠的來源。”

　　“好的，會盡快給您……這？”丁叔上前走去，看到這兩顆珍珠有些發愣。這不就是之前丁六從虞嬌嬌那里收購的珍珠嗎？怎么會在徐老爺子這里？

　　見丁多言語間多有躊躇，徐老爺子發問道：“怎么了？”

　　“這個珍珠……好像是虞嬌嬌同志的。”